有知覺,這對一個在廢土中生活了好幾個月,無論嚴寒酷暑全無所謂的人來說,簡直是莫大的震撼。
他先前隻能通過情景變化做出一些刻闆性的應激反應——别人撫摸他時,他能感受到對方的指尖,自己缺少機械油時,他也會主動補充,避免行動卡頓。
但是再細微的就不行了,寒與熱,癢與痛,這些需要多種神經遞質配合的感覺對他來說就是超負荷運算,占據内存不說,有些還吃力不讨好。
要不然埃爾訊在逃生遊戲裡被人打斷腿的那次也不會一聲不吭。
興許是他激靈的幅度太大,把阿努比斯吵醒了,對方睜開眼,随後猛然意識到什麼——
“樂桓甯!”
阿努比斯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怔怔地看着他臉上錯愕的表情。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阿努比斯用的依舊是那具仿生人的殼,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微彎,就像春風掀起的桃花,溫溫柔柔地飄到他眼前,最後輕輕點在水面上,随水流漂向更遠的地方。
這也太……好看了。
已經習慣他原本模樣的樂桓甯鼻尖一熱,感覺自己快流鼻血了。
阿努比斯良久等不到他的反應,以為他中樞宕機了,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估計想把他的心肝脾肺都一起甩出來——
雖然沒有,但好歹還有個中樞。
樂桓甯被他晃得暈頭轉向,終于擡起手,直直地立在他面前。
“行了,别晃了,要暈車了。”
樂桓甯頭垂下來,咚一聲砸在他肩膀上:“你這樣以後還讓我怎麼看你。”
阿努比斯心裡咯噔一聲——他忘了,現在的自己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這到底符不符合樂桓甯的審美,要是不符合怎麼辦,他還能投胎重生嗎?
“要是不行你就把眼睛遮起來,以後咱們關燈也可以的。”
“我算是知道以色侍人是什麼感覺了,以後你就這麼侍我吧,我保證吃你這一套。”
阿努比斯感覺自己的運算邏輯要爆炸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樂桓甯說的是什麼意思。他抿着嘴,突然笑出聲來。
“當然可以。”
阿努比斯捏住樂桓甯的下巴,強行讓他正視着自己——樂桓甯臉紅了,這身新換的皮居然還會臉紅,他瞳仁直往下看,被阿努比斯一聲叫停:
“看着我。”
樂桓甯不得已将自己的眼睛轉回來,聲音酥得打起顫來:
“不行,一會兒真流鼻血了。”
阿努比斯猛然扣住他的後腦勺,往前一帶,輕輕吻在他的嘴唇上。
含混不清的水聲中夾雜着一聲喘息,樂桓甯耳根子紅得要滴血,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聲音,眼下的情形開始越發失控,他覺得自己要溺死在這個吻當中了。
“咳,注意一點啊,這地方不是隻有你倆。”
瑞德爾爵士的聲音幽幽飄來,夾雜着悲傷與憤恨:“公共場合,成何體統!”
行,沙漠裡也算公共場合。
阿努比斯突然覺得這位爵士有些多餘。
樂桓甯現在更加不敢四下亂瞟了,他對着空氣發出了最為誠摯的問候:
“爵士先生,您還沒回去啊?”
“跟誰說話呢你,就這麼不待見自己的救命恩人嗎?好,我走,我現在就走!”
瑞德爾爵士憤怒地從沙子上站起來,義無反顧地走向茫茫沙漠之中。
片刻後,滾成抹布一般的人就此返回,氣憤不已地對黏在一起的兩個人說:
“找不着路,你們送我回去!”
阿努比斯見怪不怪地看着他,指向廢墟後面的另一個角落說道:“先休息會兒吧,明天再說,我怕晚上有大灰狼。”
瑞德爾爵士:“……”
寄人籬下的感覺是如此難堪,瑞德爾爵士記住了,幹完這票,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跟他們再扯上關系。
第二天一早,阿努比斯站在已經睡着的瑞德爾爵士面前,居高臨下地說:
“爵士先生早上好,昨晚睡得還滿意嗎?今天要趕路,希望你不要耽誤我們的行程。”
瑞德爾爵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見這個恩将仇報的人沖他露出了360度完美微笑,然後一轉身,在樂桓甯頭上親了一口。
瑞德爾爵士:“……”
真是一秒鐘都不想跟他們再待下去了。
瑞德爾爵士陰着臉,默默跟在這對小情侶身後。
教堂其實就在他們掉下來的那片沙坑後面,沙坑下是天然形成的洞穴,地形複雜,岔路奇多,地圖上沒有記載,現在已經變成了怪物的老巢。
整座教堂與洞穴嵌在一起,少了很多人工雕琢的痕迹,多了不少奇觀。
也許當初建造這座教堂的人就是看中了洞穴後面的那條窄縫,才将此處賦予了某種特殊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