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爾爵士,露希爾,你們在哪兒!”
濃烈的黑煙嗆進了他的喉嚨,樂桓甯沙啞地咳嗽起來,兩隻手撐住了膝蓋。
眼前除了煙就是樹,偶爾有燒斷的枝條砸下來,驚險地落在他腳邊。樂桓甯捋了一下頭上亂七八糟的毛,伸手一看,手上的黑灰都被他蹭勻了。
“要是讓我抓到那個放炸彈的,我一定要把他削成八瓣!”
樂桓甯放完狠話以後,勵志地将自己從膝蓋上拔起來,艱難地拖着步子往前走。
他覺得自己差不多要到極限了,雖然這一身骨肉像是鐵打的,中了槍都能立刻修複,但火焰到底比槍子難捱,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頭向前狂奔的小野豬,迫不及待地讓人串在架子上,來回烤個翻面。
太傻了,這種舍己為人的行為實在太傻了。
樂桓甯悄悄腹诽着,腳下卻一點也沒有轉彎的意思。他一邊大罵那個亂放炸彈的罪魁禍首,一邊教訓到處亂跑的兩個人——誰都不說在這時候體貼他一下,個頂個地跑得比兔子還快!
“我以後,一定要把你們……”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的人影一閃而過,就像失去了信息素的螞蟻一樣,兜頭撞在一棵燒着的樹上。
樂桓甯:“……”
找到了。
樂桓甯三兩下跑到了那隻“螞蟻”面前,親眼看着他後退兩步,迷茫地轉過頭:
“樂老闆!”
瑞德爾爵士突逢熟人,簡直比看到了自己的親媽還高興。他興奮地伸出兩條胳膊,被樂桓甯一把擋在了外面:
“行了啊,意思一下就完了,你有沒有看到露希爾?”
一聽露希爾的名字,瑞德爾爵士立馬站直了:“她也來了?”
得,這人一看就沒什麼指望。
樂桓甯無奈地歎了口氣,順便擦了擦手,在瑞德爾爵士的西裝上留下了兩道清晰的爪印:
“你現在跟着我,千萬别亂跑。記住,這片林子裡不止有她,還有一個放火燒山的罪犯。”
瑞德爾爵士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一把抓住了樂桓甯的胳膊。
人類在吃烤肉的時候,喜歡往爐子上架一個鐵網,鐵的導熱率非同尋常,能将一整片豬五花烤得滋滋冒油……
樂桓甯現在就是架在火上的豬五花,被他這鐵爪一抓,嗷一嗓子原地起跳。
瑞德爾爵士看着他,驚訝地說:“原來你這麼高興啊。”
“放放放……”
樂桓甯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胳膊拔出來,定睛一看,表面那層皮都快烤酥了。
“我告訴你啊,走路就走路,少動手動腳的。從現在開始,離我一米以上,知道了嗎!”
瑞德爾爵士完全不明白樂桓甯這番話,他用劣質生産的中樞思忖片刻,最後得到了一個答案:
“談戀愛的人就是不一樣啊,這避嫌避的,啧啧啧。”
也不知道這片樹林有多大,樂桓甯往前走了一陣,裡面的煙越發濃郁,應該離爆炸的地方不遠了。
熊熊大火燒斷了一棵格外粗壯的樹,噴薄的烈焰擋在二人面前,猶如一面頂天立地的牆。
樂桓甯被濃煙嗆了個半死,他揮揮手,沙啞地說道:“繞路吧,這地方是過不去了。”
然而瑞德爾爵士卻沒有動。
樂桓甯叫了他半天,這才反應過來,立馬順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就在這道火牆的對面,一棵倒伏的樹下,有什麼人被壓住了!
蒸騰的火焰扭曲了空氣,也扭曲了他們的視線。樂桓甯并沒有看清倒在那兒的人是誰,他隻聽到瑞德爾爵士發出低沉的怒吼,不顧一切地往前沖。
“等……不行!”
樂桓甯一把拉住他,手指被瑞德爾爵士的身體燙出了滋滋啦啦的燒焦聲。他疼得倒抽一口涼氣,手掌卻死死抓着他不放,從牙縫裡擠出一串聲音:
“别過去,你想死嗎?”
事實證明,瑞德爾爵士這時候可能真的想死。
他掙紮的力道格外大,把樂桓甯蛻了一層皮的手直接甩開了。樂桓甯抓不住他,隻好張開胳膊,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劇烈的疼痛針紮一般穿透了他的神經,樂桓甯覺得自己仿佛被沖天的烈焰燒着了。他的皮膚正在高溫下漸漸融化,連骨髓都熬成了渣,堅硬的骨頭成了火化爐中的一把灰,而這把灰卻在他堅強的意志下重新聚攏,死死地拉着面前這個人。
毀滅與重生,疼痛與麻木,就像生命的兩極,不斷地在他身上交替輪轉。瑞德爾爵士越往前沖,他就越要攔着,憤怒的火牆看到了這兩位不自量力之徒,張開獠牙,兇猛地撲了上來。
“别在這兒發瘋了,快閃開!”
樂桓甯用出了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氣,終于将瑞德爾爵士掀翻在地——跳動的火苗與瑞德爾爵士的西服擦了個邊,眨眼間就将那兩道漆黑的手印吞進了肚子。
瑞德爾爵士的腦殼“咚”一聲磕在地上,磕得他足足沉默了半分鐘,才艱難地憋出一句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