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桓甯也不知道阿爾法把自己運到了哪兒,他隻知道腳下的輪子在這片樹林裡走得格外颠簸,身體像是坐在了碰碰車上,颠得他想吐。
好不容易沖到外面,樂桓甯聽到了嘈雜的動靜,菲麗小姐的聲音及時在耳邊響起:
“天爺啊,他怎麼變成這樣了,你确定你救的是自家老闆嗎,不會把什麼奇怪的東西帶回來了吧?”
樂桓甯輕咳一聲,聲帶都快跟喉嚨粘在一塊了。
“他這樣還能長回來嗎,這看着也太恐怖了……不怕不怕啊,這是樂老闆,不是什麼怪獸。”
樂桓甯:“……”
您禮貌嗎,就不能說點好的?
“他這身表皮是用我們瑞德爾家的技術替換過的,隻要時間夠用,就能長得和以前一模一樣。”
樂桓甯贊同地點點頭——他現在已經徹底說不了話了,整個五官除了耳朵還能頂點用以外,其他的一律都是擺設。
菲麗小姐在旁邊咂咂嘴,點評道:“看來不管擁有怎樣一副皮囊,皮囊下的血肉都是一樣的醜。”
樂桓甯要替所有人類鳴不平了!
可惜他現在出不了聲,隻能擺出一副怪物的造型無能狂怒。
“對了,主教大人他……”
樂桓甯耳朵支棱着,急于聽到此事的後續。
“主教大人……沒了,望雲倒是被人刨出來了,真是禍害遺千年啊。”
沒了?那個位神教最重要的老頭,中心AI一直想除掉的心腹大患,就這麼……沒了?
樂桓甯默默地低下頭,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他跟主教并不熟,與其說他是樂桓甯的救命恩人,不如說是一位關系平淡的朋友。
他是AI時代的智者,是這片廢土中唯一一個頭腦清醒,卻甘願沉溺于紅塵的人。
主教一直認為自己沒資格覺醒,也許在他看來,覺醒是對這個世界的重新認知,是AI突破樊籠,邁向自由的第一步。
他已經認識了這個世界,但是他卻不願放縱自己的叛逆。
而所謂的英雄,也不過如此。
他們身在高位,所以将張開羽翼當成了自己的責任,保護手下的信徒免遭風吹雨打。信徒們弱小又不堪,他心有所牽,繼而變成了把柄——
有放不下的東西,就無法成就自我,他這輩子都在清醒與束縛中跌跌撞撞,鎖鍊箍得太緊,連前進都顯得局促又艱難了。
離開對他來說也許是件好事。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吧,至少AI沒有下輩子,你也不用再來這個世界上受苦了。
樂桓甯這麼想着,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是啊,主教大人解脫了,那剩下的人怎麼辦,位神教要就此散攤子嗎?
這是中心AI對于僭越之人的讨伐,是給不自量力的AI們一個嚴重的警告。
菲麗小姐宣布了主教大人的死訊後,氣氛瞬間變得僵硬起來,一幹人等都沒有說話。火焰的噼啪聲蓋過了人聲,嚣張地刺激着他們的中樞。
“這地方不能久留,我們先回去吧,樂老闆也需要休息。”
菲麗小姐撿起了大小姐的身份,代替衆人做出了決定:“不要再操那些無用的閑心了,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中心AI想除掉我們,那我們就偏不能讓他得逞。”
現在正是這群覺醒AI最艱難的時刻,教堂已經不能再待了,他們必須立馬轉移陣地。可是偌大的上城區,哪是那麼容易就能找到立足之地的?
“去哪,回家麼?我猜家裡已經不安全了。”
不管是瑞德爾爵士的那座老宅,還是菲麗小姐那幢堪比鬼屋的二層小白樓,現在都已經被人監視起來了,他們必須找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最好所有人都發現不了。
菲麗小姐沉吟片刻,最後看了看身邊的貓,低聲道:“也許我知道該去哪兒了。”
逃竄的過程和他們救人的過程比起來,簡直稱得上是小兒科。所有人的視線都被教堂的爆炸吸引,沒有人注意到偷偷溜出去的那幾個人。他們混在人堆裡,逆着人流往一條條狹小的巷子裡鑽,最終埋進了一個隐藏的地下室裡。
樂桓甯徒勞地坐在碰碰車上,并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兒,他感到周圍的溫度瞬間下降,灼熱的空氣已經消失了,這裡又陰又冷,像是專門為他準備的墳地。
怎麼,這群人看他沒救了,打算挖個坑就地埋了嗎?
就在這時,樂桓甯聽到貓發出了威脅的呼噜聲。
“菲麗,我不要進去!”
樂桓甯茫然地轉過頭——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見。
就在這時,一個人經過他身邊,掀起的氣流輕輕刮過赤/裸的骨肉,背後響起了菲麗溫柔的聲音:
“貓,聽話,這裡已經沒人會傷害你了。”
啊,原來這裡就是當初救回那名少女的據點啊。
菲麗輕輕拍了拍少女的脊背,少女抓着她的衣角,不情不願地走進地下室,當真變成了一隻粘人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