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希爾沉默片刻,轉頭看向了一直默默跟在他們身後的瑞德爾爵士。
這個在榮華富貴中誕生的人,此刻同樣沾滿了來自地下的土。嗆人的土腥味掩蓋了他的過往,讓他與世俗分道揚镳,再也找不到過去的榮光。
“你不想回去看看嗎?”
露希爾與瑞德爾爵士貴為同僚,彼此的交集并不多——當然了,瑞德爾爵士的單相思除外。他們從保護城市的正義使者,變成了最大的反派,論境遇,他倆才是最相似的。
瑞德爾爵士搖了搖頭,低聲道:“家裡已經沒人了,回不回去都一樣。”
露希爾苦笑一聲,看着沉睡在他背後的主教大人,輕聲道:“是啊,沒人了,就剩我們幾個了。”
菲麗一路跑到了據點中,隔着老遠,她就聽到了一陣不屬于機器人的,激烈的心跳聲——
通往據點的路坍塌了,劇烈的震動導緻地表碎裂,将所有人都埋在了下面。
無論是她的貓,還是樂老闆的那個機器人。
中樞内的程序卡頓了幾秒,像是因過熱導緻的加載異常一樣,菲麗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廢墟,突然,她加快腳步,瘋了似的跑過去,用自己的手拼命扒開下面的土塊。
“你等等我,我馬上就救你出來,貓,能聽見我說話嗎?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這是她第二次找不到自己的貓,也是她第二次跪在地上,歇斯底裡地渴求原諒。
太失敗了,她真的是太失敗了,這世上還有誰會将自己的愛人棄之不顧?菲麗想不到比自己更失敗的人,一個公爵家出身的大小姐,到頭來,隻能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徒勞地扒着身下的土,找一絲有可能斷絕的希望。
難道這就是上天對她的懲罰?
對她叛逆無為的懲罰,也是對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懲罰。
“貓,你說句話啊,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讓我聽聽你的聲音,讓我知道你還活着,好不好,貓!”
堅實的土堆下沒有聲音,一切都回到了意料之内的平靜。菲麗垂着頭,看了眼關節内沉積的碎土,猛然握起拳頭,狠狠地砸了下去。
“貓,求求你說句話,别離開我好嗎……”
身下的土塊遭到襲擊,緩緩塌陷下去,變成了一個不甚平整的小土坑。菲麗望着那土坑,不知怎的,耳邊仿佛出現了幻覺。她聽到貓在叫她的名字,若有似無的,又轉眼被焦糊的風所吞噬。
“菲麗,菲麗……”
菲麗屏息凝神,将自己的臉貼到了土堆上。
“菲麗,别哭。”
菲麗确定少女就在這下面,她驚喜地擡起頭,更加賣力地扒開身下的土,隻恨自己的手不能變成鏟子。她一邊扒,一邊嘗試與貓對話:
“貓,下面怎麼樣,還安全嗎,你有沒有受傷?”
以貓現在的智能無法一次性回答這麼多問題,可能是程序卡住了,也可能遭遇了其他意外,貓沉默了很久,久到菲麗小姐又開始擔心起來。
“貓,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下面有什麼危險!”
菲麗小姐的手都快掄出火星子來了,然而終究是人力有限,她刨得再快也趕不上貓消失的速度。她急得都想變成蚯蚓鑽進去了,就在這時,下面傳來了另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
“烏拉烏拉的,吵死人了。你要挖就快挖,少那麼多廢話,我們躲在一個夾角裡,撐不了太久。”
菲麗:“……”
這聲音她可太熟了,就是那個把她推向深淵的罪魁禍首!
菲麗沉着臉,好像對方能看見似的,說出來的話瞬間摻滿了棍棒:
“望雲,你怎麼在這兒!”
望雲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到這個據點來的,他的聲音隔着土,聽起來有點悶,但依然十分欠揍:
“怎麼,難道你們真打算卸磨殺驢?好歹我也幫過你們不少忙,把我一個人丢在這兒有點不太好吧。”
望雲是在大教堂出事以後第一個跑去營救主教大人的,可是後來主教大人沒了,他也身受重傷,被送到了機械二号廠。
如今他突然出現在這兒,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可是菲麗卻想起了另一件事——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主教真的是因為那場大火而死的嗎,這裡面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