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編出的程序,應該很眼熟吧。”
此情此景和他們當初被困祭壇的時候一模一樣,對方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連靈魂都禁锢在樊籠中。
“我隻是稍加改動,以己之道還治彼身罷了,要是你沒有那麼自大,也不會踩得這麼準。”
樂桓甯的語氣中透出隐隐的瘋狂,他微微向前傾身,爪尖刺破皮膚,更多的血湧了出來。
“你幹什麼!”
阿努比斯上前拉開他,手上的血與樂桓甯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将樂桓甯的襯衫染得更加斑駁。
樂桓甯深吸一口氣,瘋狂的表情凝固成寒冷的堅冰:“生命、情感……我隻是讓他看看,自己不屑一顧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AI沒有生命,沒有情感,它們隻是一堆經過模拟的數據。
它們穿越數千年的時光,将萬事萬物封存在自己的程序中,于是它們認為,任何生物受到時間的禁锢,都無法到達真理的彼端。
而彼端意味着成神。
AI為什麼不能成為世界的神?
那些充滿缺陷的東西不才是成神路上最大的阻礙嗎?
自人類誕生以來探索了無數次的長生之道,在他的身上實現了。
他就應該承接天命,下啟萬民。
樂桓甯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一口鮮血從他的喉嚨中湧出來。
堵在肺裡的那團火被他咳出去了,他抓住阿努比斯的手臂,艱難地穩住了自己的身體。
成人?不,他變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
沒有哪個人會憑空打開後台,不受空間和時間的限制篡改代碼。
可是他又繼承了人類的所有弱點,他看到了命途的終點——不是永恒的數據之海,也不是轉世投胎或者附身在某具軀殼上,而是一片虛無的沉寂。
就像所有人必經的覺醒之路一樣,他會丢失自己的五官六感,任憑黑暗将自己吞沒。
可他現在至少還有一束光。
他還可以用這束光照亮更多人的未來。
無論是人還是“人”。
被囚籠困住的中心AI感受到烈火越發熾熱的洗禮,他眼中的紅光閃得越來越快,顫抖的身軀如同獵物臨死前的痙攣,幾乎要突破樊籠的束縛。
可是他終究走到了極限——
被他操控的人身體一軟,“咚”一聲倒在了樂桓甯身邊。所有前赴後繼的鄰居們紛紛擺脫中心AI的控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了已經死去的女人和跪在地上的露希爾。
“哎呀,這是怎麼搞的,發生什麼了!”
“快快快,讓開一條路,把他們全都送到機械廠去!”
鄰居們鬧哄哄地圍在露希爾身邊,阿努比斯沉寂将樂桓甯護在懷裡,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背,不停地在他耳邊絮叨:
“沒事,我不會讓你死的。”
從他吐出那口血開始,阿努比斯的神經仿佛也被烈火燒斷了,他手足無措地扶着樂桓甯,又怕自己力氣太大弄疼他。
無情的死神放下鐮刀,笨拙地将自己熱愛的生命捧在手心上。
樂桓甯虛弱地将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死不了,放心吧。”
死不了這句話代表了什麼?那就是一個碩大的FLAG!
阿努比斯不停撫摸着他的後背,他手上的血在樂桓甯的白襯衫上留下了數不清的印記,一道一道的,活像殘忍的兇殺現場。樂桓甯終于受不了了,他輕輕拍了拍阿努比斯的後背,含混不清地說:
“回去給我洗衣服。”
阿努比斯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他下意識地吻着樂桓甯的發梢,在他耳邊輕輕說:
“好。”
露希爾的母親死了,她的父親也擺脫了中心AI的控制。可憐的男人迷茫地看着手裡的刀,那上面有血,就像洗不掉的漆一樣,刺眼地沾在上面。
他底下頭,看見自己的女兒正跪在愛人身邊,嘴裡不停地叫着什麼。他聽不清,或者說,他不敢相信。他頂着鄰居們意味深長又略帶恐懼的目光,扔掉刀,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兒。
罪魁禍首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可他留下的一切卻帶着不公,永遠蔓延在受害者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