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夫人，您還是不打算放棄嗎？”

雷奇諾夫人掏出了袋子裡的紅酒，交給了守在旁邊的阿爾法。對方立刻将自己的小手變成了開酒器，起出了瓶口的木塞。

一股濃烈的芳香從瓶子裡冒出來，彌漫在整個客廳中。這味道實在令人懷念，樂桓甯眯起眼，聲音不自覺地冷了下來：

“夫人，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紅酒，不是合成的，這東西應該在博物館裡，你把它送給我，着實令我有些消受不起。”

雷奇諾夫人永遠不管别人說什麼，她總能無動于衷。樂桓甯的話在她的接收器中如同放了個屁，她平靜地看着對方，淡淡道：

“這是主教大人的意思。”

“我不是很理解，夫人，你應該不是一名虔誠的教徒，為什麼還要如此執着地替他辦事？”

雷奇諾夫人自然不會回答，她和别人不一樣，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時，并不會顧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接保持沉默。

沉默是金，無路對還是錯，隻要未經言語，就會給人無數的想象空間。

“啊，那就是他許給你什麼好處了。”

樂桓甯自顧自聊着天，同時密切注意着雷奇諾夫人的一切變化。

“可是他能許什麼好處呢？幹掉中心AI嗎？應該不是，否則他自己就動手了，也不會在教堂起火的時候那麼狼狽，那是什麼？或者說，你需要什麼？”

對方依舊像個啞巴一樣坐在那兒，不管樂桓甯如何猜測，都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她鐵了心地想讓樂桓甯答應，其他一切都是廢話。

“這樣吧夫人，我們先來打個賭，就賭這次能不能找到那名女孩。”

雷奇諾夫人像是突然點開了喚醒程序一般，慢慢地轉過眼，說道：“樂老闆，你們不會成功的。”

“為什麼？我以為你會鼓勵一下。”

阿爾法将紅酒倒入杯中，端到了兩人面前。

樂桓甯打量着杯子裡紅到發黑的濃香液體，就像人類的血一樣，卻比血要澄澈香醇得多。

他學着以前從網上看到的動作，微微搖晃酒杯，讓酒液沿着杯邊打轉，卻始終體會不到上流人士品嘗美酒的樂趣。

哎，果然他上輩子過得很糙啊。

“機器人也可以喝嗎？我以為這東西是無法利用的。”

“無礙。”

雷奇諾夫人比他還專業，伸手将杯底托在手心，挨到嘴邊淺淺地抿了一口。

樂桓甯：“……”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是窮困的代名詞，刻在骨子裡的粗糙是連穿越都洗不掉的。

“咳，即使拿人類的東西賄賂我也沒用，我就不是這種階級的人，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雷奇諾夫人迷茫地看着他，顯然不明白所謂階級指的是什麼。

如果連樂老闆這樣的都不能站在人類的金字塔尖，那當初的人類究竟是一幫什麼樣的怪物？

樂桓甯随手将不知陳釀了多少年的過期紅酒放在一邊，正兒八經地說道：

“主教大人了解我，也了解阿努比斯，他知道我們的理想是什麼，我們并不想改寫曆史的進程，隻是進程中有我們的影子。”

“我這個人，從小就沒有遠大的理想，或者說，吃飽穿暖就是我最重要的人生目标。這話我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還從未對人說過，也許在夫人看來，我就和中城區，和所有不停奔波的普通人一樣，都在為一個平平無奇的目标而努力，可這樣的人往往占大多數。”

“無論是你，還是主教大人，你們生來就脫離了普通人的界限。世界對你們來說是什麼？是承載欲望的工具，還是走向頂端的墊腳石？當你們自以為付出了努力時，回頭看看那些普通人，他們又得到了什麼？”

“有時候，我也在想，為什麼是我這樣的人來到了這個世界？我平庸，窮困，運氣欠佳，是被權力與欲望淹沒的一塊礁石，我理應在那次意外後留在時光的罅隙中，無知無覺，直到地球走向毀滅。可後來我又想，也許正是我這樣的人，才知道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

“隻有普通人才會拯救普通人，我不想讓世界變成權利鬥争的沙盤，你明白嗎，夫人？”

雷奇諾夫人沉默許久，這一次，她沒有強迫樂桓甯，而是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沉聲道：

“樂老闆，也許我對你期望太多了，你不适合當一名英雄。”

樂桓甯點點頭，微笑着接受了這個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