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桓甯根本說不了話,他完全和自己的後台斷連了,那種靈魂被困在軀體中的感覺無限放大,他就像植物人一樣,在意識存在的最後一刻,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人的靈魂是什麼,這問題恐怕真的隻有樂桓甯一個人能回答。
當他睜眼的那一刻,發現自己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一個人時,那種從重生開始就存在的,靈魂漂浮不定的感覺,終于告一段落。
“我……”
樂桓甯擡起手,看到了手背上清晰的血管,那裡面流淌的是貨真價實的血液,是經由心髒收縮和舒張,迸發到全身的,用來運輸氧氣和營養物質的東西。
忽然,這隻手被另一隻相似的手握住了。
“寶貝兒,怎麼樣,好點了嗎?”
樂桓甯轉過眼,看向了坐在旁邊的阿努比斯——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是躺在床上的,周圍聚了一圈人,個個臉上挂着沉痛的表情,活像遺體告别儀式。
樂桓甯眼角一抽,沙啞地說:“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呢?”
“天啊,他居然問我們在幹什麼,他自己什麼德行心裡不清楚嗎?”
這一回,埃爾訊終于沒有收到露希爾的一記掌掴,對方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沉聲道:
“你已經躺了三天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多少,三天?”
樂桓甯掙紮着想從床上坐起來,這一坐,他才發現胸口撕心裂肺的疼。
樂桓甯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像卡BUG似的,瞬間吓壞了握着他手的阿努比斯。對方一隻手拖住他的後背,朝旁邊人使了個顔色,露希爾立馬在樂桓甯身後放了個墊子,恭送老佛爺似的退到一邊。
樂桓甯身體力行地向他們演示了什麼叫人類的脆弱,他擺擺手,示意阿努比斯跪安,随後看着衆人臉上心驚膽戰的表情,淡定地開了口:
“城裡現在怎麼樣了?”
對于剛蘇醒就開始關心百姓的人,露希爾自然是敬佩的,她正色下來,緩緩地回答道:
“主教大人死後,位神教失去了對中城區的管控,很多人開始産生懷疑,我們趁機找到了被位神教藏起來的,最初的那具遺體,以此宣揚主教大人并未設立繼承人,新教是邪教的思想,用來消弭這次事件帶來的影響。”
樂桓甯心裡默默點了個贊,誇道:“天才啊,這是誰提出的想法?”
露希爾的目光漸漸挪到阿努比斯身上,用眼神示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樂桓甯笑眯眯地看向阿努比斯,心悅誠服地說:“寶貝兒,你真是太厲害了。”
阿努比斯看見他這樣的表情就來氣,一巴掌輕輕拍到了他的手背上,啐道:“别忘了,你還有事情沒跟我交代呢。”
對哦,他之前好像是答應過什麼事。
樂桓甯深深地吸了口氣,肺裡的疼痛并未因此消減,那是一種因氧氣不足而産生的憋窒感,就像進了高海拔地區一樣,有點輕微的高原反應。
他強行壓抑着這種感覺,波瀾不驚地開口道:
“諸位,最大的難題已經解決了,接下來我也沒必要瞞着你們了,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打倒中心AI,那麼有些話我要提前說清楚。”
他看了眼阿努比斯,對方臉上的緊張都快溢出來了,他從無往不利的胡狼變成了等待主人的小狗,主人的一舉一動都牽扯着他的心,連身後的尾巴都随着主人的心情擺動。
“首先,遺憾地告訴各位,我已經脫離AI,徹底變成了一個人類。”
這簡直是一句不知從哪開始吐槽的廢話,埃爾訊蹙起眉,反問道:“你不本來就是人類嗎?”
在場衆人當中隻有阿努比斯聽懂了,他攥緊拳頭,沉沉地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
“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嗎?”
不是,這兩句之間有什麼關系?
埃爾訊疑惑地看向阿努比斯,卻發現對方那張臉陰沉得可怕,他張張嘴,硬是把中樞裡的垃圾話憋回去了。
“是的,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