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窸窸窣窣,乍一聽像是微風吹山林,細聽卻發現這聲音自上而下,自左而右,急促短暫。
這是人疾跑所帶出來的。
落南廟是古建築,相對于落安廟更加破爛簡陋一些,不過該有的儀式還是一點不少,若是要上去,得先跨越九十九階台階。這象征着兩人之間的愛情長長久久,夫妻或情侶攜手一步步走過台階,便是立下了第一個誓言。溪煜便是從台階之後找到的女鬼。
女鬼便是施安,她小小一個,蜷縮在介紹她名字的牌匾旁,漆黑的夜裡,若不是溪煜的視力好且有預料,根本不會發現她。
她坐在這裡不聲不響,瞪着眼睛,似乎是在等人來,而然溪煜一走進,她便立馬起身,扭頭就跑。
她的大部分魂識早已消失,如果一副軀殼帶着僅剩的意識,隻能讓她有所動作,卻不能說話。
因為溪煜喊她停下,她卻隻是咿咿呀呀地扯着嗓子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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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了,你就隻會哭嗎?你特麼給我把嘴閉上!”男人剛要去看動靜是何人鬧出來的,他手上牽制住的那個女人便逮住他分神的機會,猛地一下掙脫他,跌跌撞撞跑起來。
羅楊剛舒一口氣,又立馬提了上來。
男人放棄了探查動靜,轉而去追逃跑的女人,怒罵一聲,大跨兩步,伸手抓住了女人飛揚的長發,一把将她拽了回來。女人捂住頭,吃痛尖叫。
羅楊震驚、憤怒:“我靠什麼畜生!”
這能忍?
羅楊當機立斷往前一步,被一隻手攔住。
“你打不過他,在這呆着不要添亂。”連北的聲音仍舊是溫和的,卻若三四月的江南一帶,溫中帶寒。
“…………”
羅楊總算知道為何這人三言兩語就能把溪煜弄惱了。
他看看對方的身形,又低頭看看自己,那個打人的男子的至多一米七,頭大身子小,是令人毫無欲望的兒童身材。
打不過?開玩笑!
連北道:“你很耐打?”
羅楊會錯意,拍拍胸脯:“我超能打!”
于他身前攔着他的手收了回來,連北不再阻攔,道:“好吧,你若實在想去,我也不攔你。”
男人拽住女人後将她摁在地上,揪着她頭發的手愈發緊,女人感覺自己整個頭皮都被扯上去,男人還不解氣地用另一隻手打女人的臉,“啪啪啪”的聲音在林中無比響亮,伴随着女人痛苦地哀嚎,男人不僅沒有停手,反而愈來愈興奮。
“臭婊子,跑!我讓你跑啊!你再跑啊!”
他揮起來的手于空中被人一把握住,面目猙獰地扭頭,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下。
黑框眼鏡滿臉痘……特麼的是他公司裡的肖明強!
剩下女人的哭泣讓肖明強比羅楊更快回神,他管對方是不是他老闆,一把将他握着他的手揮開,怒到:“滾開!”
如連北所言,他力氣當真極大,羅楊被那麼一揚,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手下女人的話随着哭着流出來,絕望痛苦:“救……救……我……”
肖明強更怒了,又舉起手作勢要打下去,卻再次被人在空中抓住,他這次頭都懶得轉,不以為然一揮。
沒揮開?
他振動兩下,便聽見有人不屑地“啧”了一聲,下一秒,肚子上挨了重重一擊,男人疼的無心顧暇女人,松開了抓着她頭發的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腳上又被人一踹,直直跪了下來。
“操!”
女人呆呆地望着突如其來的變故,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微微起身,似乎想讓連北她們不要打得那麼狠,轉而又想到了什麼,再次跪坐下來。
“饒命饒命!”肖明強能屈能伸,知道這人打不過,跪在地上沒動,雙手握拳,舉過頭頂揮舞,“我不是在打人,這是我女朋友,她犯錯了,我教訓她一下,分内事,管不着吧……”
女人沒跑,跪坐着,雙目呆滞,男人一巴掌拍過去,命令道:“說話!”
女人點頭:“我是他女朋友……”
連北手擒住男人的頭,将他轉過去,自身擋在兩人中間切斷聯系,面相女人道:“你不用怕他,可以說實話。”
女人立馬改口:“我不是他女朋友了!”
“你個婊子!你這個沒有良心的賤貨!我特麼……啊!”話未說完,又重重挨了一腳,這次不是連北,是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羅楊踹的:“你特麼什麼啊?”
連北道:“你可以跑。”
女人頓時回神,顫顫巍巍站起來,磕磕絆絆走了幾乎,迷迷糊糊想到什麼,扭頭朝着連北連連道謝:“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臭婊子!你敢跑!就别讓我抓到你!”
羅楊其實有些不太敢相信,這個在公司裡一直唯唯諾諾老老實實的人,現在嘴裡竟然能冒出那麼惡毒的話。
女人越跑越遠,慢慢消失在了視線,肖明強掙紮地也愈發厲害起來,活像一條案闆上瘋狂撲騰的魚。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求……求求,求求了!”
肖明強強硬之下的奔潰砰然而出!
他屈腿一跪,發了瘋一樣磕頭,毫無尊嚴地請求:“讓我去找她吧,沒有她我活不下去,活不下去!”
羅楊忍着惡心問:“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