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叫他這個世界的名字,聲音冷靜又自然。
“玦,我恨你所恨。”
*
樓下傳來劇烈的吵鬧聲時,玦正把荊榕壓在床頭,瘋狂地親吻。
荊榕十分順從且舒服地躺在他身下,指尖都是放松的。
玦聽見聲音,說:“我們該下樓看看了。”
但他人沒動,仍然看着荊榕。
面前黑發黑眸的青年仿佛有一種誘惑到極緻的魔力,給他有生以來的極樂和寬慰,他從未遇到過。
如果世界上有神靈,那麼神靈就該是這樣子的。
玦低聲說:“我要是國王,就把你鎖起來放在宮殿裡,永遠不見天日。”
他的眼睛清淩淩的,看起來是個冷靜的計劃。
對于這個大膽得甚至有些狂野的願望,荊榕笑了一下:“好,我等着。”
兩個人穿衣下樓,一到樓下,便看到一個孱弱的奧爾克傷兵把店老闆按到了柱子上。
“我們在前線作戰,你們這些下賤的劣等人,打傷我一條腿,讓我們差點死在冰雪裡,現在你們還要給我喝這種狗都不吃的東西?”
那個傷兵拄着拐,大聲嚷嚷,面紅耳赤。
店老闆靠着牆壁一聲不吭,他比傷兵高大得多,臉上卻浮現出一道被打了耳光的紅印,髒兮兮的紅發垂落下來,和他本人一樣麻木,毫無生機。
“對不起,先生,今年物資緊缺,這些東西已經是我們最好的了。”
“說謊!我剛剛看見你兜裡就有一枚金币,你給我交出來!”
店主終于動了一下,他的動作是護住自己的口袋,但仍然低聲下氣:“先生,我的女兒在首都實驗室裡,這是我要寄給她的生活費……”
“女兒,你還有女兒。”
那個士兵忽而雙眼通紅,大吼道,“我的兄弟姐妹都被你們的人殺了,你這狗|雜|種,你有臉提?”
“我要殺光你們,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
士兵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掏出手裡的精神槍,就在他槍口即将頂上店主腦門時,一隻手穩定地扣住了手腕,将他的手一寸寸掰了回去。
荊榕嘴裡咬着玦剛抽過的煙,說:“不好意思,那枚金币是我付給店主的,您不要再動了。”
士兵在暴怒之下,瘋狂地掙紮着,但他很快恐懼地發現,他的手腕一點都動不了。
眼前這個黑發黑眸的青年,看起來清俊普通,卻帶着一股令人極度想要逃離的氣息,上過戰場的人,對這樣的氣質更加熟悉,那是對獵殺者的基本恐懼。
“你要幹什麼?你是奧爾克人,卻要跟這些狗雜|種為伍嗎?你……”
“不好意思,請你冷靜。”
荊榕說注視着他的眼睛,因為臉盲,他有點拿不住自己的視覺中心,隻能盡量放輕聲音。
周圍早已聚集起了兩方的人,所有紅發的人都看了過來,而負責巡邏守衛的奧爾克士兵也即将趕到。
一場劇烈的沖突即将爆發。
“這裡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你為你的責任戰鬥過了,但這裡也是一些因為戰争失去家人的人,你不應對他們無理。”
他的聲音沉靜舒緩,剛剛的劍拔弩張在這聲音裡一寸一寸消退。
荊榕烏黑的某種隻有平靜,“你已經離開了戰場,不會再有這樣的傷痕了。”
那個士兵仿佛在這樣的注視裡喪失了所有心智,他劇烈地顫抖和哭泣起來。
荊榕掰着他的手腕,轉而對店主點點頭:“我為您遭到的不公深感歉意,您允許我把這個人交給他們的衛兵處置嗎?請您放心,您不會遭到任何的追究。”
店主眼神空洞茫然,看了看他。
跟着荊榕下來的玦掀開兜帽,露出他的紅發,雖然他也有些愣神,但他上前去握住店主的手:“您可以相信他。”
得到所有人的默許後,荊榕推着那名士兵走到了巡邏者面前。
這麼一來,巡邏者也有些發愣,呆呆地看着他。
他們已經做好了沖突爆發的準備,這麼多年來,這種事情屢見不鮮;戰俘鎮的人殺過他們的人,他們的人也對這個鎮的居民肆意辱罵和掠奪,沖突每天都在發生。
沒有人願意來這裡當守衛,因為罪島人在戰場上是不要命的,做他們的敵人,實在太過痛苦。
但他們從沒有聽過這樣的說辭。
626說:“如果你們沒有下來,今天恐怕是要流血的。”
荊榕對巡邏者說:“戰後應激創傷綜合征,能走出來的是少數。對他多加照看。”
“好、好的,先生。但你……”衛兵有所猶疑,“您到底是什麼人?”
荊榕說:“我是什麼人并不重要。”
他咬着煙,神情随意而認真:“我是來結束這場戰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