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來結束這場戰争的。
巡邏者和士兵都有些發愣:“戰争不是……已經快要結束了?”
連玦也擡起眼睛,神情有些訝異。
眼前黑發黑眸的年輕人氣場太強,又說得格外沉靜,他們不由自主相信了他,隻是還有些疑慮。
荊榕笑笑,沒說什麼,返回鐵匠的家裡吃晚餐。
桌上粗糙的燭台燃燒着,照着他的眉目,玦坐在他對面,低着頭,習慣性地把盤子裡唯一的午餐肉遞給了荊榕。
荊榕用刀叉将其分出一大半,随後神情自然地把多的那一份放回玦的餐盤中。
玦的耳根很少見地紅了紅,但沒有再堅持。
荊榕沒有注意他的神情,很快地吃完了飯。
其實比起他在風雪中做的炖鍋,面前這頓飯幾乎稱得上是破敗:囤了一個冬天,變得幹硬無味的土豆煮湯,燕麥和剩酒曲摻出來的面包,吃起來像在嚼鋸末。
玦問:“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啟程?”
荊榕說:“恐怕還要一段時間。”
玦沉默下來,凝神細思。
這幾天以來,停留休整的時間和趕路的時間已經要持平了,按照這個速度走下去,或許存在開春才會到達的可能性。
玦停下刀叉:“可以再快一點嗎?哥哥。”
他擡起眼看荊榕,終于說出了他長久以來的疑慮,“我可能……活不了很久。等不到看到奧克維爾克的那一天。”
玦的動作有點僵硬地停着,仿佛在等待判決。
他這一生從來隻有用盡全力從一個地方奔向另一個地方,不惜耗空自己的一切,從精神力到□□,無所不犧牲。
玦無法停止腳步,即便在這途中,他愛上了一個裁決者,停下來時仍然會感到疼痛。
荊榕說:“這正是我要找你讨論的。”
黑發黑眸的青年的神色第一次這麼認真:“接下來的事需要我們兩人一起完成,隻要行動夠快,我們的行動也會加快。”
玦本以為荊榕會跟自己聊人生,遲疑了一下:“什麼事?”
荊榕将随身攜帶的地圖展開,指了指他們所在的位置,随後又指向西線:“剛剛那兩個傷兵,從西北第五線撤下來。”
玦被吸引了,他俯身一起看過來。
荊榕說:“第五線是已經取消的戰線,他們打到現在撤回來,說明兩點,第一是仍然有強悍的遊擊隊在和他們對抗,第二是。”
他停頓了一下,玦格外聰慧,接上他的話:“還有不少的零散奧爾克士兵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們都會向這個鎮撤退。而遊擊隊會打到我們這裡。”
“戰火還會繼續發生,小的對抗和争鬥會持續無休,十年之内,雙方修整完畢,大戰必将再次出現。隻是奧爾克帝國中心不會再關注這件事了。”
玦低聲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哥哥。可我們能做些什麼?”
荊榕說:“讓這兩股勢力相見,然後讓他們停戰。同時,我們也能得到快速向西的辦法。”
玦愣了一下。
荊榕将地圖遞給他,指尖覆在他手背上,眼底帶着一些清淺的笑意:“相信我,這件事隻有你我能做到。”
*
風雪獵獵,荊榕騎着一匹漆黑的馬,踏出小鎮。
“哥哥。”
玦在他身後叫他。
荊榕勒馬回頭,俯下身,等着聽他說話。
玦穿着鬥篷,上前遞來一把粗粝的匕首,他強撐着眉目的鎮靜,但聲音因為嗆風而有點發抖:“這是我用精神力煅燒的一把劍,你帶上它。”
荊榕這次出來是一個人,他把地圖和物資都留在了村裡。
盡管玦見過他一人幹碎裁決者,但作為首領的沉穩本能,仍然讓他選擇将最好的給他。
玦的攻擊方式一向是用精神力和物質共振,這也讓他可以随意煅燒任何可見物。
荊榕手上這把劍煅得非常粗糙,但因為經過極高的高溫,通體呈現出一種雪亮的銀白色,鋼度極高,格外鋒利。
“很好看的劍,我很喜歡它,謝謝你。”
荊榕示意玦走近一些,随後他把他拉近,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荊榕沒有責怪他反複消耗自己的體力,他知道玦的心仍然懸着,仍然疼痛。
他不責怪疼痛。
玦深吸一口氣,但臉又開始紅,紅得越來越劇烈。平靜冷靜的首領,隻有神色努力維持着穩定:“回見。”
“回見。”
荊榕直起身,拉好鬥篷,縱馬而去。
草原上已經覆滿大雪,能見度極差。
626說:“好可愛的劍。”
荊榕的關注點奇歪無比:“是的,他很可愛。”
626:“媽的,您完全不謙虛是嗎?”
荊榕笑了一下,騎着馬踏過一條冰河,按照自己判斷的方向走去。
626說:“需不需要我開啟地圖?那些士兵撤退的方向可能很分散。”
荊榕說:“不會很分散。這條冰河上遊是活水,而且貫穿西線,大雪天裡,想要活着就要順着水源走,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人類活動的痕迹。”
不出所料,二十分鐘後,荊榕在水邊的一個山洞裡發現了一些奧爾克傷兵。
門口坐着一個面黃肌瘦、神色枯槁的士兵,明顯是放哨者,他起初都沒看到他,等到荊榕接近時,他才警戒後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黑發……你不是紅發的人,你是奧爾克人?你是來接我們回首都的嗎?”
荊榕說:“我是地理協會的探險者,風雪太大,我來給你們指撤離的路線。如果你們知道其他人的去向,也請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