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烏青僵硬的手肘抵上他的脖子。
鐘懷含糊沙啞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微微發着抖帶着濃厚的殺意,“為什麼你要和我作對?”
“别急,待我殺了他們,就輪到你。”
霍鄒被他掐得呼吸困難,臉憋得通紅,艱難擡眼直視他,眼裡精光一閃而過,勾了勾唇,“是嗎?”
噗呲一聲。
行走的人群霎時頓住,齊齊回頭。
隻見鐘懷面色呆滞,眼珠暴突,裂開的嘴角淌出一大灘濁液,勾連着霍鄒手裡剛從他胸口拔出的冒着白氣的刀啪嗒滴落在地。
指尖顯見微小雷流,靜穆中,霍鄒突然轉手旋柄,紮實一刀刺進了鐘懷的下巴。
雷電自他指尖竄上刀刃,燒得鐘懷後退兩步,兇狠擡眼,周身不住顫抖,大張的嘴裡已發不出人聲,野獸的怒吼聲充斥山林。
*
“接下來呢?”
瑄墨抱着那座塔,看了看林宛,又看了看染珵漆。
三人坐在井邊籌謀了有一柱香,也沒籌出個所以然來。
眼瞅着天快亮了,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然不多。
神脈入體,日益壯大。
過了明晚,計劃恐有差池。
眼下最棘手的問題就是怎麼把鐘懷引入固定的地點并将他與林翠一并控如陣中。
此事又讓誰來做。
她與染珵漆馬甲在身,為防暴露,斷不能沖在前面。
林宛……身負有傷,别說是對抗鐘懷半盞茶,恐怕連他的小喽啰群都打不過。
最合适的人選貌似隻剩霍鄒。
那傻大個頭腦簡單好忽悠,引導他不是難事。
可如今他身在背山,瑄墨先前留在他身上的眼陣又失了靈,情況難蔔。
雖說他身為主角肯定死不了,但聽着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亦不由讓人緊張起來。
“他真的沒……”事吧?
呯咣!
關心未畢,被生生打斷。
瑄墨猛地回過頭,差點髒話脫口。
隻見近在三米外的大門被砸得凹陷,老舊的木闆吱呀皲裂,外頭的霧已從縫隙裡鑽了進來。
三人齊齊起身,警惕地走到門邊。
隔着門闆聽見外頭傳來了奇怪的咀嚼聲。
“什麼東西?”
瑄墨看向染珵漆,手已同時摸出了羊毫,畫出眼陣,揭紙擲出高牆。
畫面中猝然出現一張巨人觀長滿膿包的臉。
由遠即近,随後陷入一片黑暗。
“我靠…”
由于瑄墨投擲不當,那張紙不幸糊在了“怪物”臉上。
“那是什麼東西?”
一同看見怪物臉的林宛吓得花容失色,捂住了嘴。
染珵漆盯着紙上那團黑,亦是忍不住皺眉,小聲道,“若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鐘懷?”
“鐘懷?”
瑄墨難掩震驚,短短一個時辰,他如何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未等她思索再多,便聽染珵漆催促道,“把紙反過來。”
夜色與濃霧交融中,鐘懷狠狠拍向了自己的臉,無形的紙反轉着,對準了老宅大門。
一人影斜晃在門前,緩緩擡起了頭,手中刀刃光芒铮亮,打在了臉上。
“霍鄒?”
意識到方才砸在門上的是他,瑄墨低呼出聲。
不愧是主角,命硬。
如此這般還站得起來。
她往後推了幾步,擡筆,端重墨上淡墨,壓筆成圈,羊毫側鋒,定筆端,由筆根行筆,依托于強悍的基本功畫出了一個規則的圓。
兩色交疊,撞色斐然。
即是一道中階的護陣。
拎着那張紙,瑄墨快速挪到了門邊。
“去……死……”
粗糙的搓牙聲伴随着含糊不清的人聲近在耳側。
聽得瑄墨一陣頭皮發麻。
門外的“鐘懷”身上的肉團正因他劇烈的抖動掉落,他緩緩向門靠近,霍鄒後背貼着門,雖劇痛不已,仍顫抖着擡起一隻手堪堪擋住門。
已然做好了再被揍一頓的準備。
“還給我!”
鐘懷突然大叫,臃腫的身軀猛地彈出。
霍鄒偏頭閉上了眼。
然後背後一空,脖子一緊,被人往後拎進了門。
砰地一聲響,門闆正好砸向疾沖過來的鐘懷臉上。
被瑄墨随手揮出的陣紙撞個滿懷,他猶如皮球般又從門邊彈回了原地,看着門上紅光流竄的光陣,一時隻能無能狂怒。
霍鄒被拽摔在地,頭腦昏漲地睜開眼,俨然對上了面露擔憂的三張臉。
“沒事吧,霍公子。”
染珵漆瞟瞟瑄墨,一滴汗落在了霍鄒眼角,激得他于呆滞中猛眨了一下眼。
“娘子,還是你厲害。”
林宛:“要不,先扶起來?”
三人這才七手八腳地将霍鄒扶到一邊,連哄帶騙地喂了顆他鄉的神藥。
撞門聲一夜沒停。
那扇上了年頭的木門搖搖欲墜,幸靠瑄墨一紙強撐着。
不知過了多久,一束光照進老宅後院。
一切似乎都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