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風聲如翻浪,寒氣刮拂皮肉,她的意識逐漸模糊,有人急踩着雪地朝她奔來,步履陷進了厚深松雪裡。
她掉進了一個被寒雪裹挾過的懷抱。
有些涼,還在發抖。
雙手托她的人被她撞得支撐不住,身體歪墜摔在了地上,手卻一刻也沒敢放松,因他的動作懷抱更緊。
體内五髒六腑受此沖擊一時間痛得厲害,瑄墨絲毫沒有察覺此時自己身上燙得可怕,隻覺得周身好冷,額間冷汗由風一吹更是凍得指顫,本能地瑟縮起來鑽進人懷裡,手緊緊攥着對方的袍子無意識往裡揪弄,想要汲取一星半點的溫暖。
那人僵了一瞬,更似雪裡的冰雕。
脫離幻境,殘存肚裡的花釀終于開始發酵,從她體内散發出的酒氣凝結在冰冷的空氣中,化為此間純白的雪子落到了他的肩頭。
觸溫融化,香氣潰散。
瑄墨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眼角暈夠溫熱薄霧,她緩緩睜開眼,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染……”話未過半,吸了一口冷氣先嗆了起來。
染珵漆以掌扶背将她半托起來,半路卻遭瑄墨揪衣,不肯松手。
“是你,回來了。”
瑄墨眼尾還挂着晶瑩,委屈地撇頭看他,聲啞哭腔,溫熱的氣息刨過風雪落在他裸/露的脖側。
染珵漆徹底清醒,視線停落在她袍邊,不動聲色地抽走她虛壓在掌下的那抹、色藏于袖中收回,抓了一把雪搓擦手心的血污,片刻,他擡起眼,目光靜靜落在眼前。
瑄墨神情迷離,看他似有重影,忽近忽遠,一時惱怒猛地抽身湊近,下一秒嘴唇即刻碰到了柔軟薄涼之物,驚得眼前人淺退半寸,耳垂挂紅。
“瑄墨。”
“嗯?”
手背貼着地面粗糙剮蹭,凍得通紅,他也不管擦沒擦幹淨,就着那點透進皮肉的涼輕輕貼上了瑄墨滾燙的臉頰,“清醒點。”
瑄墨歪過頭,唇碰到了他的手背,她蹙起眉頭,鼻翼輕煽,靠近他手背那殘餘的還未擦淨的髒污發出輕微的嗅聞聲,隻是眼下她已醉昏頭,不足以辨認出來那是血腥味。
染珵漆将手撤開,靜靜看她仰頭倒進懷裡。
他擡起手,扭堆在一處的袖擺散開,待落時自然地蓋住了瑄墨的臉。視線跟随他擡頭的動作落在遠處。
白日青天,眼底卻暗。
風雪漂泊的連綿平地中央,站着一道玄色身影,少年身姿挺拔,周身黑氣缭繞、噴濺狀的血迹從下巴一路蔓延到手臂,襯着寒光下,仿佛與此間純白融為一體的,他皮膚透出來的死人白,手裡托着半拉死人的殘軀,歪頭朝他挑釁露笑。
“好、久、不、見。”
染珵漆也沒有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和鏽刀副本的最後一個反派boss正面交鋒。
剌開的血迹蜿蜒半片地界,從他的腳邊到它血淋淋的指下。
隔着一道并不清晰的迷霧,他們同時看到了對方的眼睛。
靜潭掠風,殺意洶湧。
那東西比他想象的要聰明,竟然在他沒察覺的時候偷偷覺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取代了那個孩子,隐匿生息,藏在他們和霍鄒的必經之地、伺機而動,到了如今這一步,已然悄無聲息地在他們身邊潛伏已久、觀察至盡,幾近戳破了他的身份。
劍山陣破後,它被困在褚良幻境裡的真身徹底失縛,力量遠比在幻境之内可怖。
眼前蒙塵的天就像災難即将降臨的末世終章。
最終他望着遠處那道血色無聲地笑了笑。
眼看着大霧漫起,而後散開,除去地面上滲透的紅色,那些殘肢還有人影一瞬間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