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小祖宗,快放開爹的衣服,朝服破了可是大不敬之罪。”
她“噗嗤”一笑撒了手,“還未同您說完呢,至于阿穆要刺殺我這件事,也實在是誤會,那日侍衛從馬車外想要射殺阿穆,那箭矢的力道很強,若不是他,女兒此刻少說也要在床上躺個半年呢。”
甯濤的臉色這時才終于緩和了許多,深思良久,“這麼說,你覺得他倒是個……有傲骨懂善惡的人?”
“自然咯,您看,這樣的人被敦親王糟蹋,若是我們不知道便罷了,如今既然遇到了還置之不理,豈不是助纣為虐。”
甯濤歎了口氣,緩緩點頭,“此話倒也有幾分在理,既然你已确信他不會傷你,那便留在府内也無可厚非,隻不過,”說着話鋒一轉,又嚴肅道,“你須得和他保持距離,不可做出與身份不符之事。”
甯頌微拍手歡笑,也不知道後半句話聽進去了沒有,一個勁兒的給自己父親灌迷魂湯,“我就知道爹爹是這世間最深明大義最有善心之人!”
甯丞相最吃她這套,瞧着自己小女兒無邪澄淨的笑,也不由笑容慈愛了幾分,“行了,明日去上書苑讀書可準備妥當了?”
“都準備妥當了,爹,我可以帶阿穆做我的書童嗎?”
“嗯,在皇子公主面前,記得懂禮。”
“是。”
翌日,去往上書苑的馬車上,甯頌微還犯着困,一路哈欠連天,馬車停下時,她邁出車門,習慣性的伸手去等如初扶她,空懸了一下後,才看到站在車邊的黑衣少年。阿穆挺直了背站在那,眉眼之間是散不去的蕭瑟寒意,如覆着冬日清晨的雲霭一般。
甯頌微輕輕蹙眉,“阿穆。”她本就未曾睡夠心中微躁,語氣便含了幾分嗔意,但聲音卻是輕軟地,似細雨潤耳。
少年微怔,仰頭看她,晨曦薄光之下,眸底清冷生華,片刻後,擡起手臂借她搭着。看她拎着裙擺緩步下車,繡着蓮花的白綢羽鞋在落紗間若隐若現,接着裙角翩跹擺動,如雲層疊嶂,掩去了那雙小巧精緻的鞋子。
“走吧。”甯頌微走在前頭,步入南華門。
為首的禁衛軍夫長徐冉認得她,卻不認得阿穆,猶豫一瞬還是上前詢問道,“二小姐,這位是?”
“我的書童。”她拍了拍阿穆背在背後的書箱。
“從前二小姐不是帶着如初姑娘嗎?”
“我帶誰還要過問你嗎?”
徐冉臉色僵硬,與甯頌微對視片刻,到底還是側了身子讓兩人一同進去。直到甯頌微和身後少年的背影漸漸走遠時,才又另外的衛兵走過來一同望着遠去的兩人道,“這甯二小姐仗着皇後娘娘撐腰,做事可越來越沒規矩了。”
“規矩不規矩,不是我們能議論的。”徐冉冷着聲音提醒了一句,便不再盯着那走遠的兩人。
說話的衛兵也很是識相的閉上了嘴,禁軍中的這些人大都是從朝臣家的旁支庶系提拔上來的,雖然稱不上是家世顯赫,但也都不是沒背景的平頭老百姓,可徐冉算是個例外,身為淮陽侯府唯一的嫡子,若不是和老侯爺賭氣要從底層開始靠自己打拼,此時就是未來要承襲爵位的小侯爺了。
前朝仍未下朝,此處久久未有人經過,一輕一重的腳步踩在青石闆路,在宮道上前後相随,甯頌微悠然說道,“方才攔在宮門外的那人,你可知是誰?”
身後沒有回答,隻聽腳步聲便知道阿穆還跟着,不過是懶得理她罷了,她也不以為忤,大概是平日裡身邊順着自己的人太多了,有這樣一個執拗清冷的人跟着,倒也覺得新鮮,便兀自說了下去,“他叫徐冉,可是本朝唯一一個侯爺淮陽侯的嫡子。”
“唯一?”阿穆終于有了動靜,淡聲詢問。
甯頌微點頭,“侯爵可世襲三代,我朝已有幾代皇帝都未曾封分過爵位,淮陽侯也是因當年護駕之功才得封此爵。”
身側傳來輕哂之笑,她側頭睨了他一眼,隻來得及看到他唇角漸逝的譏諷,彎起唇角問,“怎麼,你知道當年之事?”
阿穆平靜地看向她,“隻是羨慕。”
甯頌微收回視線來,聽到他口中所謂羨慕似笑非笑,卻意外地沉默了下來。
兩人靜靜走了許久,風拂過禦園之中争奇鬥豔的群芳,送入這一處長廊,忽然聽到甯頌微嘟哝了一句,“投錯了胎,羨慕有什麼用。”
他擡眸,走在前方的少女步子輕盈,烏發随着腳步來回擺動,偶然間被風帶起一縷來,與發間的絲帶纏繞揚起,如雪般清透的皮膚上沾了幾根青絲,似是有些癢,她抿着唇擡手抹去。
回廊的盡頭是通往上書苑的宮道,快到跟前時,一個肥胖的身影擋在了台階下,穿着正紅色的朝服,笑眯眯的望着甯頌微,“二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