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一番曲折回到墓道時,第一支蠟燭剛好燃盡,排水道如我們之前所料,在許多地方都有通向别處的管道,隻是那時我們被幻象迷惑,并沒有察覺。
或許是劉喪制定的路線成功避開所有人俑,我一路暢通無阻,順利無損到達墓道。
牆上的眼睛還是半睜着狀态,我剛想滅掉犀角蠟燭打亮燃燒棒,就發現原本整塊的通道穹頂竟蔓延出許多裂痕,再仔細一看,淤泥堆積的位置也不對,往前多瀉了一大截。
我用軟泥砌出個拱形的泥堡,把蠟燭放進去以保持火苗的穩定,撩起褲腳衣袖,抓住泥堆深一腳淺一腳的爬上泥山。
爛泥難以着力,我用爬一步滑半步的效率,費半天勁艱難的登頂,側身讓光線露出幾縷,我就看到淤泥和洞頂相接的位置,被炮仗炸出個大洞,但是不知為何泥流沒有瀉完,似乎是有東西堵住了洞口。
我用手扒拉兩下,挖沒幾捧軟泥,指頭很快就戳在某個硬物上,我忙加大掘土的力度,像個傻狗似的拼命刨坑。
爛泥接連從頂上抛出,逐漸在下面堆積成一座小山。
等我好不容易刨出那東西的真容,眼前場景卻讓我毛骨悚然的險些摔下泥山。
泥裡埋着的不明物體,竟然是一尊兇臉的雷公雕像,雷公的面部掩着泥土,配上幽深的光線,顯得分外兇神惡煞,似惡鬼正要從地獄爬出,而且在雕像的兩邊,赫然是幾排密密麻麻的人俑長指甲。
我愣住半秒,立刻捧回泥土将雷公像埋完事,緊接着連滾帶爬的跳下泥堆,也不敢再細究頭頂炸裂的豁口是何人所為,反正猜都能猜到這人不是胖子就是天真,再不然就是他倆合謀。
既然我所在的墓道盡頭連接的是排水管道,那上層大概還有其他墓道通往主墓室,隻是聽動靜,他們此時十有八九已經不在原地,不知道是被壁畫吓的,還是跟我一樣,被人俑攆跑了。
有指甲說明這些雷公像都不是好惹的主,在這裡浪費時間沒有必要,畢竟隻要沿着正确的通道去到主墓室,我們總有機會彙合。
想到這,我當機立斷的吹滅蠟燭,再迅速打亮燃燒棒。
橘紅色的強光登時将整條墓道照的燈火通明,像是燦爛的陽光意外降臨地底,使得陰森的氣氛也被染上幾分暖色。
我盯着牆上的壁畫,無數雙畫眼在高溫光線的照射下飛快睜開,顔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鮮豔起來,變幻之快,就如同電視裡放映的動畫片般。
我明白越是重度的寄生,帶來的幻境就越是強烈逼真,眼見着面前的光線開始扭曲虛化,舌根也随之泛起陣陣的麻痹感,整個人猶如飄上雲端的浮霧,在半空中沉浮不定。
趁神智徹底渙散前,我用力狠狠一掐把自己的手臂,劇痛頃刻席卷而來,将身體内正悄無聲息蔓延的麻意悉數驅散,我渾身一個激靈,幾乎是瞬間就清醒過來。
拍拍腦袋靜候幾分鐘,擡頭看一眼牆畫,感覺差不多我就将燃燒棒捅進泥堆裡,點燃犀角蠟燭快速沿原路返回。
同樣的路線我走過足足兩次,加上這次就是第三次,對路況應當是較為熟悉了。
然而返程時我就發覺,不少岔路口和管道排布,跟我上次看到的完全不同。
并且最令人吃驚的是,在某些比較特殊的排水口,都立着朝向不一的黑色人俑,皮膚薄的不可思議,将蠟燭湊過去,可以見到光穿透皮層直接照到底部。
他們面部都會無一例外的朝往一處水口,五官模糊的看不清楚,像個造型别緻的人形标示牌,就是長得不太講究。
當下更加振奮,直覺告訴我,黑人俑指示的方向,一定能通到主墓室沒錯,否則它們不會被幻象所幹擾從而消失,畢竟芝麻蟲制造的幻境,大多是要引我們走入歧途。
在溶洞裡我也想過,洞壁上如及時雨般出現的壁畫,無論是誰沒事找事,他的目的應當都是在幫助我們,不然他何必多此一舉。
我思來想去許久,也隻得出一個可能性——我們行動軌迹偏航的厲害,再走下去會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所以那人通過從主墓室割來的壁畫提示我們,如何破局,如何在複雜的排水系統中找到準确無誤的路線。
如果我們走的路沒有差錯,那去到主墓室後再看見壁畫隻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不必在半道上就設置一道劇透關卡。
有人希望我們能夠活着的抵達目的地,而不是中道崩殂。
我忽然意識到這墓裡的蹊跷,遠不止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局面和參與遊戲的隊伍,也不止我所知的寥寥兩隊。
零碎的線索,緩緩在心底拼湊出完整的闆塊,我腦子忙活着,步子卻絲毫不慢。
馬不停蹄的趕回溶洞口,在遠處擡眼一望,洞内竟然漆黑一片,沒有犀角蠟燭發出的綠光或是其他光源。
我心說不好,黑金古刀随即出鞘。
左手拿着蠟燭,右手緊緊握住刀柄,我快步拐進洞中,待到裡面的情形被犀角蠟燭照亮,我一下子倒抽一口冷氣,趕緊将蠟燭放下跑到早已昏迷不醒的劉喪身前。
他雙眼緊閉,面容還保持着昏過去前的痛苦表情,是極度驚恐和倉皇交加的神色,耳朵裡爬滿長着指甲的小手。
這些小手甚至還在輕微的蠕動,看上去黏膩不已,我壓着惡心和害怕,将他耳内外都細細端詳過一遍,我才發現所謂指甲,隻是一種特殊貝類的貝殼。
我倏然想起上次跟我打個死去活來的人俑,怪不得個個都吊着脖子,用手行走,如今一看,估計也都是被人手貝操控的軀殼而已。
我的親娘,振奮人心!
原來沒有陰魂不散的人俑作怪,是一群水産在這兒扮豬吃老虎!
媽蛋,早知道點把火烤了它們,說不定跟錫紙花甲差不多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