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總是跟胖子追劇到深夜,甄嬛傳一火,各種宮鬥劇宅鬥劇如雨後春筍般往外冒,胖子端着瓜子天天蹲電視機前,白天黑夜連軸轉,還非要拽上我和天真。
我以為是老闆娘的新愛好,結果打開朋友圈一看,她什麼都沒發,我就問胖子幹嘛呢,在預判人家的操作嗎。
胖子不吱聲,我勸他省省,他審美跟姑娘們不一定能對得上号,好說歹說半天,胖子才“哦”一聲,坦白道是他自己覺得這些劇有意思,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看來打發時間。
天真當場炸開:“你覺得有意思拉着我倆幹嘛,自己看不行嗎?”
“看劇需要氛圍,皇帝身邊香槟美女一大堆,我身邊空落落的跟他媽孤寡青蛙一樣,多有落差,咱們親親熱熱的看電視不好嗎?”
天真宛若沒得感情的殺手:“不好。”
“你真沒勁。”胖子橫他一眼。
“你有勁天天看人家撕逼打架,實在閑你上西湖釣魚去,辛辛苦苦辦來的證釣兩回就不用了,天天窩家裡折騰我和妹子。”
天真氣結,指着屏幕上剛出場的娉婷女子道:“而且你他媽關注的哪是電視劇,皇帝妃子一出來你就倆眼冒綠光,哈喇子都快挂我腿上了,整個一披着豬皮的狼。”
眼看閑聊逐漸轉換成人身攻擊,我面無表情,沒有任何要拉架的心思。
電視機正好演到新進的宮嫔侍寝,嬌滴滴的美人兒被裹在錦緞中,隻露出一頭烏黑的秀發垂下,燭火映在她嫩如桃花的面上,一雙妙目羞怯地看向鏡頭,咬着紅唇,襯得面龐格外柔豔動人。
别說臭男人們把持不住,我看的都心神搖曳,恨不得穿進去跟皇帝互換位置。
我盯着劇裡的美人目不轉睛,他們倆還在旁邊吵嘴,你一言我一語的發揚他們的靈堂語錄,我被煩的要死,伸手拍拍他倆,又指向電視中香豔的場面,争吵聲戛然而止,他們倆不約而同轉過頭來,眼睛漸漸直了。
美女和帥哥真是人間風景。我突然理解胖子為啥喜歡看古裝劇,他選的劇演員顔值都特高,屋檐下的雨滴運鏡一轉,青絲婉轉的絕代佳人正掩唇輕笑,眉目傳情,望向雨幕對岸的翩翩男子,水墨扇展開,吹動鬓發,端的是公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我瞬間悟了,大徹大悟。
而後胖子的獨樂樂變成仨人的衆樂樂,經常小哥來到客廳看見我們一臉癡漢笑,然後我就會被他拎走,扔到樓下或是桌前開始今日的課業。
小哥的生活作息整齊劃一,什麼時辰做什麼事,每一項安排都清晰規律,這點他和木安非常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運動量的區别。
我作為小哥的徒弟,自然得跟着師傅的節奏走,年複一年下來,最初的要死要活過去,鍛煉已經變成習慣,畢竟隻要有時間做催化劑,沒有什麼是不能适應的。
練字是近半年才增加的新項目,因為每次下完鬥他們都要吐槽我做事毛毛躁躁,隻會幹蠻架,不夠細心不夠謹慎,需要加大打磨力度,免得有朝一日真讓小哥中年守寡。
我心不細緻是事實,所以也沒辦法反駁出什麼花來,隻能不情不願的同意。
後來我自作孽,好好的瘦金體不肯學,非要學小哥的老悶字體,偏偏小哥做男朋友事事溫柔,做師傅卻嚴格的有如教導主任,求饒耍賴都沒卵用,仿佛他面對的不是女朋友,而是一蘿蔔。
三百多個月的巨嬰心裡苦。
今天照例被小哥拎走,桌案上筆墨紙硯都準備妥當,每日臨摹的字帖由小哥提前寫好,他關上門,徑自搬把椅子坐我身旁,拿本《杜陽雜編》翻開一頁,眼都不擡,我苦着臉落座,握住筆杆子埋頭細細臨起字來。
專心于一件事情的時候,時光走的飛快,今日的字帖是紅樓夢詩詞,我寫過一陣子,才發現裡面不是一整本的詩集,隻有自己最常翻看的幾首被抄錄下來,無一疏漏。
指尖撫過晾幹的墨迹,油墨味沁鼻,混合着宣紙的氣味發散開,磨好的硯台被擱置在手邊,墨色正好,顯然是有人提前細細研磨過,再遠處放着水杯和紙巾,在我伸長手臂能夠到的範圍内,又不會妨礙我寫字。
小哥的溫柔,總是藏在許多細節裡,似水面上悄然拂落的花瓣,香氣幽微,散在春日的微風裡,細心嗅到,才會發覺花香裡裹挾着一場春暖花開。
隻要有關于我,無論大事小事,他都會盡自己所能,為我做到最好。
落筆的間隙我悄悄向他望去,他恰好也從書頁中擡起眼眸,目光相撞,我粲然一笑,他眼底的湖泊宛若被春風吹動,水波動蕩,有淺淺的笑意綿延出來,深深镌入眉目。
我一怔,腕子下意識一垂,下筆暈開一團厚重的墨滴,沁入紋理,染出一片沉淪的心緒于紙張,不斷向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