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眉心輕蹙,挪開我懸空的手腕換上一張新紙,我低下頭看向廢帖,方才正寫到黛玉的詠白海棠中一句: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梅字寫到一半,墨水落在中間,将上下兩點糊成一滴漆黑的墨漬。
不知怎麼,我忽然想起電視劇裡夫妻合寫詞帖的劇情,女子寫錯一字,被自己夫君勾鼻取笑,然後小腰一攬,開始手把手教學。
簡直齁到我哭。
胖子語錄講得妙,沒有條件咱們就創造條件,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我心念一轉,當即喜孜孜地伸筆蘸墨,唇角抿住要溢出的笑容,将簡單的字快速臨下,寫至“月窟仙人縫缟袂”的縫字,手故意一抖,端正的筆畫倏然錯亂染開,字迹糊成歪歪扭扭的墨團。
我佯裝苦惱地仰起頭,撇撇嘴,望向小哥的眼神十分為難。
小哥放下書本,起身站到我身後,眼光投落下來,清朗的聲線随之響起:“不會?”
上鈎——!
我心裡幾乎要樂開花,面上拼命克制着,用力點點頭,小哥卻沒有如我預想一般抓手摟腰教我重寫,而是伸手拿過狼毫,在紙上一筆一劃寫給我看,速度極其緩慢,寫完又将筆放入我手裡,示意我再寫一次。
沒關系,失敗乃是成功他媽。
我沒有氣餒,抓起筆管在小哥的注視下又寫,還是一樣的配方,還是原來的味道,我故技重施,梅開二度,看着紙上的醜字,我心說這次總該沒問題了。
懷着竊喜輕悄擡眼,小哥面無表情的臉微微一頓,他低頭默默望向我,仿佛在問你真的這麼蠢?
我面露羞愧的低下腦袋,非常慫的點着頭,片刻,餘光捕捉小哥胳膊從我臉側掠過,伸向我靜放的手背,手掌展開。
心底頓時一喜,剛要歡呼雀躍,沒想到他手指陡然一劃,轉而點在宣紙上,輕飄飄的語句入耳,如雪般清冷
“抄二十遍。”
什……什麼?
小老弟你認真的嗎???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狗眼,心頭唯有一萬頭羊駝在瘋狂蹦迪,又不敢擡頭問他,隻不停的發出自我懷疑。
深呼吸一口氣,我抓過毛筆戳進硯台。
我一定是個寶批龍。
今天的我,依舊在痛罵自己。
盡管心碎欲裂,我還是微笑着沾上墨水,來回撇去餘墨,同時安慰自己要堅強。
懸起腕部,筆尖正要往紙面上落,手背蓦然被溫暖的掌心包裹,有手輕力搭在肩膀上。
小哥矮下身子,伏低的面容就靠在我臉頰旁,眸子清亮如星,均勻的氣息呼出,噴灑在微涼的耳垂。
耳根子迅速燒起紅色的火焰,小哥握着我的手,不輕不重的點上宣紙,帶着我仔細書寫一遍,橫豎撤捺,輕緩有力,鈍鈍的指腹摩過皮膚,像是微小的電流。
我不由得側眼,看見小哥專注的眸光傾斜過來,他緩聲道:“下次可以直接告訴我。”
我瞠目:“你故意的?”
小哥沒有回答,眼裡逐漸漫上兩分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