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下我們始終緊跟小哥,越深的水域雜質越多,礦燈能照出許多漂浮的微生物,偶爾還有幾尾小魚搖擺着身軀從旁邊遊過,魚鱗被光照出浮動的光澤,在黑暗中漸行漸遠,如同水中遊弋的點點熒光。
鐵索深入洞窟,途徑兩個換氣的孔洞,洞穴的走勢逐漸向上,水底不再是絕對的深黑,我擡頭,能看見隔着水面投下來的清幽月光,小哥沿着月亮的指引徑直上浮,與我們一同出水,我脫掉護目鏡,甩甩頭發的水珠,看見我們此時正身處于巨大的深潭之中,旁邊是接入天穹的峭壁,生長着郁郁蔥蔥的樹林,萬木吐翠,盤根錯節的樹根幾乎要延伸進水裡,圍繞着深潭有着一圈又一圈的吊腳樓,層層疊疊,建材考究。
内寨區域完全封閉,猶如碗形,被雲遮蓋的月色成束般垂下,水汽在池面暈出迷蒙的水霧,盛出一捧捧冷然的星月清光,小哥遊上灘頭的石階,回身向我伸出手,星星映進他眼眸,亮閃閃的如細碎銀粉。
我搭住小哥的手爬上岸,環顧着吊腳樓與山崖,巨木紅漆,瓦頂琉璃,看到現實與虛幻的場景一點一點重疊,像電影裡閃過的無數褪色片段,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腦中攀爬。
在無數漆黑的吊腳樓中,有一棟處于台階最上的建築亮着微光,胖子的潛水服勒肚子,沒穿打底衣都隻能勉強套上,他上岸就火急火燎的脫掉換回沖鋒衣,松一松褲腰走到台階上,頭發濕漉漉的,仰頭望着亮光的吊腳樓:“是他們吧?”
我看向胖子:“要不你喊一聲?”
胖子覺得有理,深呼吸一口,鼓足氣息正要大吼出去,天真拍拍我們,指着崖壁道:“你們看。”胖子梗住,我們就扭頭去看。
隻見山壁上有大量的狐臉浮雕,似乎是一張面具,大部分經受水蝕風化,線條模糊,被當地人用顔料重新塗抹過一遍,可以看得出雕工極其精細,并非普通工匠之作。
“看上去像戰國時期的風格。”天真掏出手機,打開閃光燈拍幾張,招呼我們走。
沿着登山梯一路往上,爬到亮燈的吊腳樓跟前,胖子停在門口:“我他娘總覺得裡面還是空的。”小哥瞥他一眼,用力推開大門,我伸出腦袋往裡一看,停住半晌,回頭瞅向胖子,無比無奈地歎口氣:“回答正确。”
進入吊腳樓,我們仨都脫下潛水服,窗台上點着一根蠟燭,房間和閣樓都空無一人,爐子冷卻許久,但能看出近期使用過的痕迹。
小哥點燃爐子,我注意到爐子旁還有一罐子藥膏,封口已開,清涼又不可言狀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罐裡的藥膏被挖走一大半,我們坐在爐火旁烘烤着頭發,天真拿起藥罐一嗅:“是小滄浪的藥,他們已經進林子了。”
“他們怎麼不等我們,不是講好的先彙合再出發。”胖子啃着壓縮餅幹,一臉狐疑:“會不會是小張哥妖言惑衆,勸他們甩開我們單幹,他看着就不像什麼老實疙瘩。”
“你以為他是你,成天就想着吃獨食。”天真向胖子要來一袋,邊啃邊展開地圖,上面有我們最先規劃的路線:“他們沒有留在内寨,而是選擇進森林,證明他們認為森林比内寨更安全,其中肯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變故。”
我用毛巾擦着小哥的濕發,若有所思:“沒有蟲子,難道跟月亮照出來的鬼影有關?”
“有可能。”天真咬着壓縮餅幹,細細的碎渣簌簌往下掉,他道:“剛才我看蟲子隻往爐火上撲,大概是被熱源吸引過來的,既然窗口的蠟燭還亮着,内寨應該沒有毒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