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是狹長的一線天,勉強夠兩三人并肩站立,長度和深度卻可觀,天光灑成長線,我仰起頭,能看到的範圍有限,豁口上有不少猴兒一躍而過,毛被氣流吹的翻起,露出光秃秃的皮膚,雜亂的嘶鳴鬧哄哄的。
我正要高聲問問他們是怎麼回事,一直沒吱聲的木安忽然大罵天真傻逼,還有小張哥稀稀疏疏的嘲笑聲,但是他們的聲音都在上下起伏,像是正處于劇烈的運動中,并且越來越遠,猴聲卻有遠有近,環境喧嚣,劉喪的哀嚎就顯得格外凸出,高高的飄在風裡,撕心裂肺的,什麼聲都蓋不住。
“啞巴!不出意外的話我們要出意外了!你們先在底下待一會,大家有緣再見!”
最後是黑瞎子的聲音不高不低傳進來,猴子尖銳的悲鳴到一半就堵回喉嚨,同時有重物墜地,灰塵被震的在陽光下飛舞,紅色液體從縫隙邊緣滑下來,流出彎曲的血迹。
“一刀封喉,黑爺大氣。”
胖子還有閑心誇黑瞎子,我皺着眉頭,發現能聽見的動靜漸漸變少,風灌回森林,枝葉不尋常的窸窣聲卻愈發響亮,是有人在樹上疾行造成的。樹影晃動,沒有猴子在縫隙口駐足,它們好像都有新的目标,魚貫般從頭頂路過,影子卷成花,亂糟糟的照在牆頭。
我注意到豁口旁釘着攀岩繩,不由得深深地松出口氣,慶幸我們最起碼不會困死在地下,正要收回目光,飄忽不定的光線倏然一暗,攀岩繩開始猛烈晃動起來,千軍萬馬罵聲:“不好!”匕首的冷光從臉頰劃過,利刃入肉的悶響旋即響起,卻還是來不及,繩索一松,沾着泥土的攀岩釘滾進裂縫,如蛇般卷曲着墜下來,一隻還在顫動猴手遽然垂到半空,毛發被血染的濕透。
“真他媽見鬼!好好的釘子能讓猴兒磕出來,什麼猴兒?什麼運氣?”胖子氣急敗壞,千軍萬馬沉默一會:“它們有可能是故意的,山裡的猴子,智商相當于人類七八歲的孩童。”
“多大仇?”我一頭問号,剛要轉頭,後腦勺被墊上柔軟的紗布,耳後傳來淡淡的藥味,和同樣淡淡的聲線:“别亂動。”
方才還暴跳如雷的胖子一下子轉怒為笑,一聽就沒安好心地嘿嘿笑道:“妹兒,告訴你個好消息,你不僅要沒睫毛,還要沒頭發。”
我隐隐有預感,卻不願意死心,脫口而出道:“什麼意思?”胖子嘚瑟的語氣都在跳,歡樂的不行:“裝傻也沒用,你的心肝寶貝正在翻刮刀,剃頭才好上藥,以前你不是勸過我,秃頭不要緊,長出頭發又是一條好漢——你喜歡什麼形狀,要不讓小哥給你剃個愛心?”
隔壁老王你好記仇,多少年前的舊賬。
小哥的動作還在繼續,我不敢動,嘴上又悲又怒:“我就剃過你一次!至于念叨好幾年嗎?”胖子悠悠道:“至于,當年飄飄看見老子的秃頭,他媽的稱呼都從王大哥變成王先生,你不知道你給我造成多大的心理創傷。”
“明明是你自己炖豬肘子炖糊人家的鍋!關我什麼事!”翻賬我必不能輸,理直氣壯的回嘴,胖子一頓,嘟嘟囔囔道你怎麼還記得。
還沒來得及享受勝利的滋味,感受到腦後的紗布被人拿開,金屬剮蹭聲輕輕響起,我心涼半截,糾結兩秒還是顫顫巍巍開口:“小哥,能商量嗎?我覺得——”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小哥,别縱着她,麻溜剃,給她剃成大秃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