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連環追尾，冒出烏黑的尾氣，甯靜許久的二号港再度迎來天災地變。

混亂間牆壁塌陷，無數斷牆疊成七零八落的積木，碎石飛滾，解雨臣所屬的機甲巍峨如山，死守着城際中心，無人的廢墟處忽然輕輕一動，解雨臣竟看到有個少年從縫隙中鑽出。

他渾身髒亂，肩膀背脊都有負傷，正頑強地起身，而他身下是一名被吓到哭泣的小女孩。

當海浪平息後，解雨臣興沖沖地跟吳邪他們分享，還傳給他們當時機甲外監控器錄下來的影像，沒想到樂樂沉吟兩秒，問解雨臣他在哪，最近征兵的如何，還缺人手嗎。

最後少年當場被總港區征納入伍，錄入新兵信息時才知道他的名字是“張起靈”。

“你有沒有問過人家願不願意？”

沖完涼躺在床上，吳邪發短信問解雨臣，望着房頂，腦内閃現着今天看見的錄像。

一分鐘後得到解雨臣的回信：“我看她一副為國征兵實際假公濟私的架勢，一開始還委婉地給他畫餅，還好他是願意的。”

“我有點好奇，張小哥到底有多帥。”

然後直至晚飯都沒有等到解雨臣的短信，他拿上鑰匙出門喊木樂樂上樓吃飯，褲兜裡的手機就倏然一震，透過洩出的餘光看一眼。

備注上是黑瞎子發來的短信，解雨臣是他的副駕駛，倆駕駛員時常互動對通感相容也是有好處的，并不是什麼稀罕事。

“不誇張，六座港區，再加上香港的二座港塢，我沒見過比他長得更好看的。”

六座港區的所有工作人員加一塊有多少，吳邪都不敢去數，黑瞎子是德國外派過來的駕駛員，曾經參加過歐羅巴戰區的聯合戰役，他看過的人形形色色，經曆的也多，雖然平時總愛吹牛，但吳邪明白他沒有開玩笑。

看着短信，吳邪不禁陷入沉思。

員工食堂。

基地食堂一視同仁，無論長官或是駕駛員都沒有特權，機甲修複需要龐大的資金，錢有更需要的用處。

不過簡單雖簡單，夥食卻十分豐富，兩面窗口兼容八大菜系，還有國外的飲食文化，一盤盤色澤誘人的菜過去，算是整座基地中難得讓人感覺到生活氣息的地方。

“人要是連飯都吃不飽，會消極怠工的。”

當時剛調來的黑瞎子對着菜色發出感歎，并當場幹完三盤飯，解雨臣沉默一會，問樂樂他主駕駛為什麼是個飯桶，倆人根本沒有适配度可言吧，樂樂更沉默：“不行還可以換。”

黑瞎子：“你們要不小聲點，我都聽見了。”

木樂樂輕車熟路端來她跟吳邪的飯食，口味偏好、菜系選擇，倆人都不用開口相問，甚至樂樂偶爾穿一回常服，吳邪也能精準猜中她喜歡衣服的什麼設計。

通感貫通的不僅是神經，還有兩塊全然不同的領地，讓樹木與雲朵觸碰，沙漠與海水交融，相當于将兩位駕駛員合二為一。

其中吻合率最高的通常是雙胞胎與兄弟，其次是血親、夫妻，木樂樂與吳邪是屬于最差的一種——既不是兄妹也不是夫妻，甚至駕駛機甲獵人前他們都不認識，僅僅因為他們有着共同的目标——擊敗巨獸，實現解放。

測試後他們的神經元吻合率隻勉強達到戰鬥标準，出任務随時會斷開連接，可彼時的總港區已經沒有比吳邪更合适的副駕駛員，木樂樂資曆深厚，巨獸的威脅時時刻刻懸于梁上，他們要引導新的機甲獵人，沒時間可猶豫。

臨危受命，更像一次冒險。

靠着不高卻出乎意料的默契，他們并肩作戰，厮殺過一場又一場的戰役，傳感器始終牢牢地維系着他們，沒有出現裂痕。

樂樂自嘲他們是最容易涼卻一直沒涼的歐皇，科研組看到都要好家夥，真是感謝菩薩保佑，吳邪就在一旁啊對對對。

他倆坐定，黑瞎子拿着外套在他們對面坐下，兩盒飯丢到桌子上，穿上外套才對吳邪伸出拳頭，兩人輕碰一下，他就看向樂樂：“你家小哥剛分完宿舍，在你旁邊。”

“你倆能閉嘴嗎。”

樂樂一筷子叉進芋包，吳邪被魚羹燙的吸冷氣，不平道：“他嘴欠，怎麼連我也罵？”

“我作為你曾經的導師，她必然知道我倆蛇鼠一窩。”黑瞎子灌進大半杯啤酒，杯底“咣”一聲碰到桌面，餐盤一顫，湯汁震出來。

吳邪趕緊端穩盤子，正想埋怨瞎子兩句，魚羹反射出的暖黃燈光被冷風吹散，熟悉的氣味迎面而來，裹着行走的急風。

“都在？”解雨臣笑道。

幾人都向他打招呼，解雨臣解開領口，坐在黑瞎子身旁，等他向後望去，他們才不約而同地看見，解雨臣身後還跟着一名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淡漠，在人流如織的食堂，鋼鐵澆築的仿佛牢籠，拳頭大小的螺母一排排擰上去，直達蒼穹，一般人身處其中，都會不自在一陣子，而他站在人群裡，面不改色，睫毛下的眼睛看不出是否有心緒在雲湧。

“張起靈，我們以後的新戰友。”

解雨臣知道他們都有小道消息，沒有贅述。

吳邪隻在監視器裡朦胧的看過他一面，但他内心柔軟，對善良的人天生就有好感，舉起可樂朝他一舉緻意：“吳邪，機甲獵人焦明的副駕駛，歡迎加入環太平洋聯合軍。”

“木樂樂，焦明的主駕駛。”

“黑瞎子，青龍主駕駛。”

後勤部會給新兵一份詳細的基地規章制度，一輪自我介紹下來，張起靈向他們輕微點頭，不生硬、不熱絡，像一座巍然不動的雕像，轉身獨自走向食堂的窗口。

黑瞎子饒有興味地看着張起靈的背影：“他是屬啞巴的？半天蹦不出一句話。”

“不是人人都像你這麼自然熟的。”

人聲鼎沸，影影綽綽的環繞，解雨臣看見黑瞎子替他打來晚飯，想到他大大咧咧的行事風格，不妙的預感突兀一跳。

果然，解雨臣打開飯盒，葷素混合，湯汁四濺，像一灘小孩子糊在牆上的顔料。

“不好意思，下次還敢。”

黑瞎子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