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濃郁的紅,逐漸蔓延進他的眼底。
一直以來,汪家對于道德沒有嚴格的束縛和标準,家族成員在外八行多有涉獵,遊走在法律的邊緣。
但有兩項,是他們約定俗成不能觸碰的絕對禁地。
一是毒,二是叛徒。
前者使人心智動搖,在一次次幻醉中迷失自我,堕落成一具機械般的行屍走肉,後者更甚,意志不堅定與不忠誠的人,會被汪家不齒和唾棄,為家族所不容。
毫無疑問,木安不會讓他活着走出可可西裡。
兩人逃脫,且最精銳力量都集中在木安身上,傭兵當即對附近展開地毯式的搜尋。
黃昏的到來,讓萬物都染上一種夜晚來臨前的晦暗,暮色四合,木安沒有繼續向遠方躲藏,而是通過黃昏的掩護,靜靜回到來時的山丘。
木安在臉上和身上都塗抹上同伴的血,伏在冰冷的屍群中,他露頭的時間隻有兩秒不到,而對方已經坐上裝有防彈玻璃的裝甲車,馬上就要隐沒在層層鐵甲的車廂之中。
回擊的機會,稍縱即逝。
他沒有任何遲疑,舉起右手,不遠處穿着防彈衣的汪燦擡手一槍打向裝甲車,灰煙升起,全部人的注意都被汪燦吸引?
這樣難得空檔隻有一瞬,亦是需要汪燦堵上命運的一瞬,可他與木安一樣,沒有絲毫的猶豫。
在這個極其難得的瞬間,木安迅速壓槍。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一發穿.甲彈射向防彈玻璃,霎時火星迸發,彈煙四濺,裂紋咔嚓四下蜿蜒,卻沒能一舉擊穿防彈玻璃。
目睹一切的汪燦正在心涼之際,忽然見到火花更耀目的爆發出來。
又是砰砰兩槍,連續三顆急速旋轉子彈沒入殘留的彈孔,急飛而去,燎出一路白煙,空氣被子彈的高溫燒的微微扭曲。
在第二槍擊中玻璃上的彈坑之時,防彈玻璃應聲碎裂,濺開的碎片不偏不倚插入油桶,點燃沖天火光,裝甲車燒起滾滾濃煙,大火如蟒蛇般卷起整輛車身,火舌不斷舔舐。
傭兵提着槍紛紛下車躲避,中間早有傭兵對準木安的腦袋,子彈正待出膛,扳機如箭在弦上,這時車内卻倏然爆出一團血霧,人群嘩然,眼睜睜看着他們的雇主轟然倒在車裡,葬身火海。
以第一發穿.甲彈擊甲,再以穿.甲燃.燒彈持續破壞防彈玻璃的堅韌度,緊接着第三發穿.甲彈破開玻璃的一刻一擊斃命,三擊環環相扣,缺一不可。
最重要的是這三顆子彈,都必須擊中同一目标。
汪燦望着面色冷淡的木安,放下槍支,冷風肆虐,緩緩露出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笑。
雇傭兵間的隐形規則,在國際間通用,雇主身亡,對方可以用一筆遣散費取得雙方間戰後的和平,現在他們的保護已經沒有意義,于是欣然接受木安的提議。
而那名失去作用的叛徒,也被木安花高價買來,親手割斷頸動脈,吊在車頭上,在無限的掙紮和痛楚中血盡而亡。
屍體瞪圓的雙眼望着天空,瞳孔渙散,似有無窮無盡的不甘和怨毒,死不瞑目。
擦着手上的鮮血,木安并未回顧,而是立在高坡上,遠遠眺望出去。
他看見廣闊的草原波濤疊起,綠意盎然。
蒼涼的風吹過丘陵,吹來寥落的寒意,掀動他孤寂的衣角。
昏暗的晚霞下,血流逐漸凝固成波紋泛動的形狀。
木安的目光掠過遠方的血池,平靜如水。
他心底沒有一絲波瀾,甯靜無痕,甚至朝夕相伴隊友的身死,也沒能讓他感覺到一點點類似悲傷或痛苦的味道。
但是在獵獵的風中,壯烈的夕陽之下,他站在曠野,清晰的知道,自己一定會殺死那兩個人。
這般強烈的驅使力從何而起,連他自己也無從分辨。
或許是那點沒有被完全泯沒的自我意識。
又或許是他還來不及感知,卻已消失殆盡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