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咚咚的聲音不大,回蕩在小小的石室裡卻顯得分外聚攏,天真拍拍耳朵,向瞎子道:“你省點勁兒,這裡的石像都是半成品,不會有什麼值錢的玩意,再說大殿上那顆碧玺不都讓你摳走了,見好就收,拿太多好東西,當心命裡容不下這樁富貴,把你克死了。”
“第一次聽人把紅眼病描述的這麼清新脫俗,果然知識就是力量。”瞎子回頭對天真豎起大拇指,一點面子沒給他留。
眼看天真又要吹胡子瞪眼睛,胖子上去按住他,向小張哥揚揚下巴:“怎麼停了,接着交代。”
石室幽冷,空間雖然寬敞,但其中大部分的地方被石像占的滿滿當當,我們站在石像之間,互相隔的不遠,視線卻會被遮擋。
小張哥似乎是在身上摸了摸,沒摸到他想要的,啧了一聲,瞎子指指從木安那順的煙盒子,他搖搖頭,轉而隐秘一笑:“當年的恩怨糾葛,一捧土埋了也就埋了,鬧的好不好看,最後如何收場,都不會記載下來,但可以肯定的是,被逐出家門的張家人,是絕不可能再回到張家古樓下葬的,所以中間的是是非非我們都不用管,隻需從最直觀一點來看——張家族規表現的非常明顯,他們本家人在骨子裡最看重落葉歸根,一位疼愛妻子的丈夫,怎麼會忍心違拗妻子的意願,當然會想盡辦法替她圓滿遺憾,不是嗎?”
又是這樣一番顧左右而言他來故弄玄虛,小張哥氣定神閑,悠然地看着我們。
這要換成以前,我們也許還會捧場兩句,現在胖子就直接不慣着了,一雙白眼飛過去:“孫子,用竄稀的方式跟我們溝通,要拉你就拉完了。”
盡管胖子的話都丢到他臉上了,小張哥依然自顧自的停了停,拿足腔調才道:“一口吃不成個胖子,凡事不能操之過急,最好是緩緩而治徐徐圖之。”
一語雙關之下,他又緩聲道:“同樣的,一個完整的家族體系,也需要長年累月的積累,很顯然,張家的種種繁文缛節絕非一日之功,那麼在更早的時候,在姓氏還沒有出現,張家還是一盤散沙的時候,沒有所謂的不通婚的規矩,龐大的家族必然有直系和有旁系之分,分支旁系的張家人有理由也完全可以在那時選擇脫離宗族,自去謀生過活,他們算是與張家主體毫無聯系,自然也不用受到家族規矩的束縛,但他們仍然是張家的一員,即使他們不姓張,即使他們壓根不知道自己的來曆,身體裡流淌的血液不會更改。”
胖子聽的很艱難,一頭霧水地看向我們,見我們在沉思,才又狠狠瞪向小張哥。
氣氛沉靜,小張哥被瞪也不動氣,死皮賴臉地聳聳肩,卻是天真長出一口氣:“行了,你的意思無非就是百民國是你們張家的遺民,而張夫人希望死後能魂歸故裡,但張家古樓毋庸置疑是回不去了,她是被驅逐的張家人,恐怕連族譜上都要除名,可她丈夫又不忍妻子遺願落空,思來想去,隻好另辟蹊徑,尋找張家遺落在外的其他族系,反正追本溯源,他們都來自同個祖宗,相同的生産廠家,大差不差。”
言至于此,天真突然勾了勾嘴角,适當停頓的同時,笑容裡莫名浮出兩分犀利:“這種說法聽上去的确無懈可擊,不過随便找個墳頭自己躺進去的故事,也隻有你才能編的出來,小張哥,我相信你沒有騙我,你的猜測,包括你所獲得的信息,你大緻都跟我們分享了,隻是你跟上次一樣,隐瞞了什麼細節,對嗎。”
天真就那樣随意的坐着,手搭在膝蓋上,無意識一般卷曲着,但他笃定的笑,和仿佛洞悉一切自信心,令我的思緒漸漸的遊移。
直到他停下來,閑适地往後一靠,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全然被他的話語帶了進去,不知不覺陷入到屬于他的節奏之中,竟沒有任何自己的想法。
而小張哥的臉色,也在這時白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