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哥甯靜地看着我們,面容的異樣僅僅隻是一閃而過,之後又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故作有趣的長長“哦”一聲,竟緩緩開始鼓起掌來。
但他的眼底一絲漣漪都沒有,唇角上揚,千真萬确是在笑着的,可笑意沒有進入他心底,眼睛靜的仿佛兩顆虎睛石,似閃非閃,在黑暗裡散發着幽靈般的微光。
一時間隻能聽見輕緩的掌聲響在并不寬闊的石室,一下又一下,如同擊鼓一般,氣氛就逐漸詭異起來。
天真全然不在乎,他拍任他拍,連禮貌的瞟一眼都沒有給他,隻挑挑眉,定聲道:“真想誇我可以現場給我磕兩個,我更欣賞直來直往的。”
“你也好意思來折騰我個老人家。”
小張哥幹脆學瞎子耍無賴,下巴微鼓,似乎是在撥動裡面的東西。
不等滿面怒色的胖子開口,他先擡擡手止住胖子的牢騷,微仰頭顱,白皙的脖子像隻大白鵝,跟欠兒登的面容格格不入。
他繼續道:“不錯,我确實還有個細節沒有跟你們梳理,但不是我故意隐瞞,我組織語言是有節奏的,哪裡快哪裡慢,哪裡輕哪裡重,都有我的道理,我喜歡把重量級放在壓軸的位置——既然你問,我也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當年的林家倆夫婦,選中百民國遺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百民國人也是由兩個遠古家族聯姻而來的分支,至于這兩個家族是誰,你們心裡應該已有答案,百民國人一直活的低調又不引人注目,為的就是避開圍繞長生而展開的種種紛争,不過你們真的完全沒有想過嗎,為什麼家風嚴謹的張家,會願意幫助當年的林家人,而兩家又為什麼在明面上沒有任何關聯,卻維持着微妙的聯系,張家不是屬菩薩的,曆年來也隻出過一次咱們族長這樣的活佛,歸根究底,是兩家的姻親關系源遠流長,遠遠不止我們看到的那麼簡單。”
他适當地收了話頭,意味深長地望着我們。
我是怎麼來到本不屬于我的世界,又是怎麼被一頭拍進終極這屎坑裡的,我們都心知肚明,我祖宗雖然姓林,和終極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幹系,可早在唐朝年間就已經被抹的一幹二淨,并在林家旁支有心的掩埋下,消失于曆史的洪流之中。
小張哥過年與我們初見的無知和蒙昧我還記得,不像作假,他所謂的檔案館明文,大概隻局限于張家對外通婚的幾次記錄,至于更深層的信息,來源還有待考究。
想着我就向小哥和天真分别抛個眼色,小哥還好,沒什麼大反應,隻微微向我點頭,肯定完我的想法,又轉過頭去望着牆面發呆。
天真接收到我信号,稍微一琢磨,立刻就明白過來,眼光随之流露出濃濃的欣慰,像養殖戶看着小豬一天天肥胖起來一般。
而後天真就趁熱打鐵道:“小張哥,你引據經典的這麼有條理,細枝末節,無一不清,是從哪得來的消息,别甩鍋給你們的什麼檔案館,檔案所記載的事件大多以十年百年為單位,會錄入生老病死遷徙祭祀,卻不會寫别人的家私,還寫的跟天涯扒一扒一樣細緻,你得給我個合适的理由,不然一律按吹牛逼算。”
小張哥攤攤手:“你們不走親戚的嗎?林家在福建和廣東都有分支,打聽打聽不就有了。”
……好像還真是。
細想起來,我還見過廣東一脈的林江川,是在好幾年前。
然而我是真的不怎麼會跟滿口對我使用敬稱的中年男人打交道,一見到他我就社恐發作,話也說不利索,渾身上下都透露着尴尬。
林大叔也很識趣,見我不自在,從不多過來叨擾我們,隻逢年過節的往吳山居送送年禮,都是廣東特産,什麼臘腸、獅頭鵝、牛肉丸,還有許多的海鮮幹貨,因為林大叔很喜歡小哥,每年還會給他額外好幾大箱的保健品,親筆寫賀卡,熱乎的跟編外張家人似的。
等會,林大叔貌似還不知道我跟小哥在一起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