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我真的站在整件事的盡頭,去回顧他漫長的一生,我隻能感到一絲悲涼。
對于張家也好,他也好,或是他數次死裡逃生的父母,在這場無聲的戰役裡,我能看到每個人的身不由己。
這是命中注定的磨難,也是誰都沒法化解的無奈。
沒人能在這種宿命裡逃出生天,當下的我也一樣。
瞎子花費功夫跟我們講解南越王的始末原由,用意肯定不是要給我們掃盲。
隻需置換一下,我就發覺我們如今的境遇和當初的南越王并沒有不同,區别是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務,而我們對未來的進展還一無所知。
盲冢毫無疑問是要被修正的一部分,問題是誰在後面推動着命運的滾輪,他對我們的安排是什麼。
如果要按瞎子的揣測來看,既然我們能被許多巧合調動到這裡,說明我們暫時還不會出局,我們對局面有幫助,更甚者,接下來的路要靠我們才能走下去。
而介入兩者間的小張哥的角色變得更加微妙起來,他是一顆無知的棋子,還是背後推手的幫兇,我意識到我們從小哥嘴裡獲得的線索還不夠。
我望着幽閉的耳室,滿屋子的燈盞寂然如,不由得發出思考——他現在會在哪?
胖子拿下一盞侍女燈,湊近去看侍女的面部特征,用手指扣一扣,大叫道:“這丫的根本沒刻臉。”
天真摸一摸青銅燈盞上的銅鏽:“捧燈的侍女全都佝偻着腰身,頭垂到與燈平行的位置,不敢擡頭,沒有臉,胖子你看,她們的姿勢基本都大同小異,高度統一,非常的卑躬屈膝,應當都是奴隸,或許是大戶人家專門侍奉燈火的婢女,然後被墓主雕刻成随葬品帶下來,指望着死後還能繼續服侍他。”
胖子很不平衡:“這老林頭好大的淫威,一臭老頭讓這麼多黃瓜大閨女伺候他,還好妹兒是生在建國後的新時代女同志,不然放在古代也是個養男寵的面相,平時就老是色眯眯的,合着跟她祖宗一脈相承。”
我不自覺摸摸自己的臉,提高音量:“我怎麼就色眯眯。”
胖子的眼神流連在我跟小哥面上:“算了,在大家夥面前我就不揭你短了。”
見我們又要七嘴八舌的拌起嘴來,劉喪揮揮手打斷:“你們與其在這編故事似的瞎猜,不如從最直觀的方面下手,有燈就代表要照明——前面的路會不會是一片盲區?”
老實說,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明白耳室與墓室之間有什麼特别的規律,兩間放滿陪葬品的耳室再連接一間陪葬墓室,暗室在其中處于什麼樣的地位,怎麼想都百思不得其解。
千軍萬馬把自個兒的大餅臉貼在蠟門上,使勁想要看清裡面的場景,奈何樹脂的透明度實在是低,他什麼都沒能看清。
在門上使用樹脂屬于軟樹脂,硬度并不高,很好剝離,但密封度都很好。
“還真有這可能,我們要不照貓畫虎,在這屋裡找找有沒有機關?”胖子道。
天真沉吟不語,隻盤腿坐在地面上。
折騰個半天,我也覺得有點神經衰弱,主要是精神高負荷運轉好多天,疲憊感幾乎就像呼吸一般,已然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忽然好想回家打麻将吃大閘蟹,再泡個腳按個摩就完美了。
千軍萬馬見我們都坐下,料定隊伍暫時不會前進,于是就把背着許久的招魂幡卸下,扔到一旁。
卷起的招魂幡濕漉漉的,被啪的丢到地上,甩出一陣臭烘烘的水花。
天真被濺一臉,轉身就要吐,幹嘔個半天,胖子就蹲下身拍他的背。
木安一直寡言少語的,像是要跟小哥一起當聾啞人,他見狀也半蹲而下,把招魂幡順勢展開。
泡過水的幡布顯得薄如蟬翼,仿佛一抖就會碎開。
招魂幡和曼荼羅的概念差不多,描繪的是當代人們眼中的世界。
比起招魂幡上簡單的天人地三界,曼荼羅充滿宗教色彩表現手法使得它所主張的思想更為神秘。
也許是因為曼陀羅的主人來自唐朝,當年人們對于天地思考的認識已經趨近成熟,而招魂幡則是更加久遠的東西。
總的來說,這座陵墓的構造是結合戰國和唐代風格所形成的結果。
在戰國時期,陵墓建造之初,地宮的主體一定是被提前确定好的,而南越王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改建,哪裡來的空間可以供他大刀闊斧的擴建,居然還能把一家子人都塞進去,而且他是怎麼把兩種完全不同的認知融合在一塊的。
難道說,曼荼羅和招魂幡這兩種看似不同的體現手法,實際上要表達的是同一種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