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笑:“修補一下我倆岌岌可危的關系。”
胖子拉過我小聲道:“丫是真挺有誠意的,這玩意不是刷大張卡買的,是他自己付的錢。”
我聽完感覺更窩心了,正要和藹地笑回去,胖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補充道:“我記得要九千多。”
精心設計好弧度的笑容立馬凝固了。
奪少?
胖子你說奪少?
九千???
我的爹我的爺!我的襪子我的鞋!我的大伯二舅爺!!!
九千可以殺五頭豬了!一人一頭!活活撐死!
木安!你這個敗家子!小一萬你拿來買個胸針!你他娘的真是個人才!
一想到這還沒拳頭大的胸針九千多,内心頓時湧上一陣絞痛。
我捂着胸口,笑的面目猙獰,哆哆嗦嗦的把胸針取下來,放回盒子裡,甚至看到散落一桌的絲帶,我還思考要怎麼把蝴蝶結系回去。
張海客有點心裡不平衡,問我憑什麼他送的我不收,木安送的我就收。
我面帶微笑:“叫我一聲爹我也收。”
别老是在奇怪的地方雄競。
大杯的水果茶我兩口喝到底,小哥在這時也遞給我個小盒子。
我垂死病中驚坐起:“你也買了個一萬的胸針?”
小哥搖搖頭,示意我先打開。
我松口氣,心說我們家不能有兩個敗家子,接着就動手去拆盒蓋子。
掀開盒子,被一瞬的白光晃了眼睛。
再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條鎖扣形狀的銀色手鍊。
手鍊上鑲嵌着一顆亮晶晶的小白鑽,光彩奪目,鑽托合圍成菱形,正好扣在鎖鍊的開口處,如同鎖住卡扣的鎖眼。
小哥伸出手,露出手腕上同款的男士手鍊。
兩條手鍊一大一小,一靠近就會有磁吸效果,吸引兩個鎖扣互相貼近,直至鎖口完全吻合。
我不自覺看向小哥,見他一直在注視着我。
他的眼底明淨如池,輕輕泛起一層朦胧的波光,仿佛一縷破開夜色的灼灼星輝,清亮至極。
我把手伸到他面前:“幫我戴上。”
小哥按開鍊鎖,繞着我的腕子系好,我抓住他剛要抽離的手掌,飛速用手機拍個照,跟剛剛木安送的山茶花一塊發個朋友圈。
配文是:我身上戴着五頭豬。
旁邊的胖子整個人都依偎到天真懷裡,向他抛個媚眼:“寶兒,我也想——”
“别犯惡心!”天真馬上打斷并推開胖子。
他倆正鬧騰,大張小張及時出現,解救了被胖子死皮賴臉纏着的天真。
其實我也給他們挑了點衣服褲子,不過我給他們幾個買行頭是常規項目了,回酒店他們就自覺的過來分衣服回房間去試,再挨個上我面前來走秀。
我看得很滿意。
晚上在胖子的強烈要求下張海客領我們吃了頓海鮮。
胖子敞開了胃口點菜,手臂粗的皮皮蝦一吃就是七八條,波龍澳鮑流水般的往桌上擺,螃蟹圍成圈排開,我們吃的面色紅潤,連剔牙的牙簽都飄着鮮香味。
臨時走胖子還順了瓶幹紅。
不去香港,第二天的行程就變得十分寬松。
主要先是睡到自然醒就已經日上三竿,下午兩點多人才陸陸續續從房間裡出來洗漱。
張海客昨天被我們早已磨煉的心如止水,對我們的包容度達到空前的程度,現在就算天真帶小哥去撿屎玩他都能慈愛一笑,并囑咐他們早點回來别玩太晚。
下午張海客和大小張們開車載我們去海邊BBQ,雖然十一月算立冬的日子,但深圳白天的溫度還在二十七八度以上,太陽曬到身上是暖和的,穿短袖短裙毫無問題,溫度非常舒适。
海水在藍天白雲的映照下呈現出極其透徹的光澤,藍綠交加,猶如一塊鑲嵌在沙灘上的璞玉,未經雕琢,帶着一種粗狂而盛大的美感。
我們在海灘邊上架起燒烤爐,旁邊有專門提供BBQ材料的小賣鋪,我穿着一雙綁帶涼鞋,踏進沙堆裡,每一道浪花打在海面上都會帶來鋪面的鹹濕氣息,海浪交織出無數的白色泡沫。
胖子正招呼木安一起架起天真往海裡扔,天真吓得雙手揮舞直呼救命,大張就像護老母雞般守在他們身後,準備随時跳進水裡把天真撈起來。
小張和張海客串簽子串的熱火朝天,我跟小哥就翻動着炭火烤肉。
陽光、海岸、金黃的沙灘,這裡有着一切令人心情舒暢的景緻,海鷗盤旋,鳥鳴夾雜浪聲濤濤,我拿着刷子往烤串上刷油,見肉串變色就翻過去。
吹着徐徐拂來的海風,我眯起眼,看到天際線奪目的金色烈陽,内心不由得滋生出幾縷安穩生活所帶來的安樂與甯靜。
我哼起一首最近歌單裡的歌,小哥摘下手套,拿張紙巾幫我擦去額頭上的汗珠,低聲問我累不累要不要去玩會兒,張海客乖覺,立馬呼喚大張回來接力烤串,讓小哥帶我玩兒去,等會兒直接回來吃就行。
“那你們加油。”
我覺得沒啥必要跟張海客他們客氣,牽起小哥奔向胖子的方向,趕上時他們剛把天真成功丢了出去,結果抛物線稍微短了點,他沒有如我們預期一般倒栽蔥的紮進海面,而是一屁股坐在淺灘上,渾身沾滿泥沙,看上去狼狽極了。
天真頓時揉着腰起身大怒:“你們這群傻——”不等他說完,胖子飛起一腳把他直直踹進水裡。
撲通一下,水花四濺,飛起的浪珠如雨簾般把我們全部從頭澆到腳。
天真撲騰着遊出水面,怒目而視。
忽然有隻海鷗“嗷”的一聲,從天真頭上飛旋而過,一坨白白的鳥屎啪叽落下去,正中天真頭頂。
我們笑的差點當場與世長辭。
串烤的差不多,張海客就召喚我們上岸吃飯。
小哥光溜溜的上半身滿是透明水珠,盛陽投射下來,幾乎能照出他皮膚上青色的血管,水滴折射着亮晶晶的色彩。
我眼睜睜看着光從他腹肌和胸肌上順溜滑過,眼睛漸漸的瞪圓了。
一時隻覺喉嚨幹澀,目光發直。
“你個色鬼。”
胖子上來就抓住我的手往小哥腹肌上按:“想摸就摸還矜持什麼,我批準了,摸!”
我大驚失色:“你怎麼能這樣!這多不好!”手上卻一點沒閑着,狠狠地摸了好幾把才收回去。
吃完串剔着牙,張海客原樣把我們拉回去。
我們不能去香港,一群小張們隻能親自過關來瞻仰他們的族長,張海客就在本地一家大酒樓訂了一桌宴席,算作他們張家久違的家宴,我們作為小哥的家屬出席,俗稱就是混吃混喝。
回去時車堵的厲害,我們沒時間回酒店換衣服,隻好去酒樓借洗手間換。
我裙子一套最先出來,天真就讓我先回包間,他們還要去吸煙區來一根。
想着今天是個喜慶日頭,我就沒念叨他們,摸索着回到包房,胖子在我後面,一前一後進門,看到張海客在跟服務員确認菜單,大張小張則被打發到門口迎賓。
何漾是吃席愛好者,踩着點進來,小張引她到包間就出去繼續等客人,我倆一見面就來個大大的擁抱,激動神色溢于言表。
一别經年,她比大學時候出落的更加氣質出衆,一身小香風的套裝,斜跨着個香奈兒的包,舉手投足間矜貴有度,如明珠生暈,優雅的不像話。
“女大十八變,再有幾年我都高攀不起你了。”我由衷地贊歎道。
何漾打扮的跟個小富婆似的,一開口還是原來的味兒:“你們俊男美女一窩蜂的,可不得把我最有排場的裝備穿戴上,不然混在你們中間像個服務員。”
看一旁杵着的張海客,何漾明豔一笑,向他揮揮手:“張表哥也來了,好久不見。”
見陌生人熟稔地跟他問好,張海客也有點微蒙,但仍然保持着禮貌問道:“你認識我?”
“你連我都忘了,當年咱們在畢業舞會好歹也聊了大半晚。”
何漾調侃他貴人多忘事,笑着重新介紹一遍自己:“我是樂樂的室友,何漾。”
話音未落她的視線轉向我,左看看右看看:“你男朋友沒跟你一塊來?”
她笑嘻嘻的捅捅我胳膊:“聽說你最近都沒工作,是不是坐鎮你男朋友在西湖的古董店,兩口子悶聲發大财。”
我還沒回答,張海客神色比剛才還要疑惑,開口插話道:“她男朋友在西湖有古董店?”
“你不知道?”
何漾不解道:“她男朋友不是在孤山路有家叫吳山居的店面嗎,她男朋友叫吳邪,店名是吳山居,一聽不就她男朋友的店。”
張海客的眉頭登時鎖成一團:“你說她男朋友是吳邪?哪個吳邪?”
何漾一臉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麼哪個吳邪,不就是吳邪嗎,浙大畢業,杭州本地人,身高一米八,她的男朋友。”
說完她好笑地看向我:“你表哥好像傻掉了。”
我意識到張海客長得跟天真一模一樣,何漾沒見過天真幾面,她認錯人了。
我擡手打斷,剛要開口解釋兩句,胖子突然從後面揪我一下。
一股巧勁的力道不大,卻疼的鑽心一般,我淚花都要冒出來了。
回頭怒瞪他,正想問想他腦子有沒有毛病,何漾的聲音就悠悠飄進耳朵,帶上兩分嬌嗔:“你倆老早就偷偷摸摸去把婚紗照拍了,都多久了還沒有好事将近?要不是梁琪有小道消息,我們都還被蒙在鼓裡,咱們同吃同住四年,你是瞞的嚴嚴實實的,一丁點風聲都不漏,真不夠意思。”
張海客的困惑中已經沾染着一絲怒氣:“你說什麼,她跟吳邪偷偷拍婚紗照?”
何漾笑的隐秘,還向我眨眨眼:“你怎麼還瞞着他,其實沒什麼難以啟齒的,我們都很看好你們。”
“不是——”
我第二次想解釋,膀子又被胖子依樣畫葫蘆來了一揪,我捂着自己的肉,疼麻到想殺人。
張海客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終于像是領悟出來什麼,怒色沿着他的眉心漸漸向外擴散,在臉龐上肆意蔓延,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殺氣騰騰的。
我心裡咯噔一聲,何漾也反應過來,縮了縮脖子,對我小聲道:“他臉色好差……我好像說錯話了,你們家裡對這個是不是有什麼忌諱?不好意思,我這心直口快的,沒提前問你就把你倆捅出去了。”
痛得五官擰巴的我根本張不開口,一邊吸涼氣一邊沖她擺擺手。
何漾被張海客瞪的發慫,局促地往我身側退了退:“我也不知道這事你還沒告訴張——”她餘光瞄到張海客越來越黑的臉,忍不住頓一頓,換成小心翼翼的口氣道:“還沒告訴張起靈。”
我聽着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腦子被大量的信息還有隐隐抽痛的皮肉攪成一團漿糊,張海客整張臉是綠了又黑,黑了又紫,五彩斑斓,十分精彩。
這時天真推門進來,裹挾着一陣煙草氣息的風刮到我臉上。
何漾見兩張雙胞胎似的臉張大嘴巴說不出話,表情全是震驚。
張海客的怒火在看見天真瞬間沖到頂峰,望着他微微扭曲的面容,我仿佛能腦補出他腦子冒煙的場景,總之就是火冒三丈,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吳邪!我草你大爺!居然敢給族長戴綠帽!我他媽今天不削死你個八二年的龍井,我!就!不!姓!張!”
天真本能的退後一步,隻聽張海客的怒吼響徹天際。
盛怒之下,他看都不看,抓起旁邊的白色大盒子就往天真腦袋上砸,動作利落,風馳電掣。
張海客畢竟是個張家人,業務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天真還來不及擺出個閃躲的姿勢就被他砸了一頭一臉,奶油的甜味霎時彌漫在包間裡面,水果碎丁滿天亂飛。
隻見天真頭頂個破碎的奶油大壽桃,全身東一塊西一塊的海綿蛋糕,領子上還挂着塊“恭祝壽辰”的巧克力牌子,比剃了毛的羊還滑稽。
他僵在原地,人都驚了。
張海客帶着驚人的殺機撲過去,擡手就要給天真一個大逼兜。
胖子急了,連忙上去拉張海客,反被他推了個屁股墩。
這刹那的緩沖驚得天真轉身就跑,張海客一連串的箭步把他捉住按到包廂門上,氣勢兇狠。
“小哥!快來!張海客發癫了!”胖子扯着嗓子沖走廊盡頭大喊。
在我認為天真即将躲不過去的時候,他背後忽地伸出一隻大手,硬生生伸手擒住了張海客的手腕,把他的巴掌牢牢架在半空中,不讓他繼續往下半分。
天真跌坐在地上,劫後餘生地大口喘氣,同時用手摘下頭上的壽桃,大怒:“張海客你他娘的是不是失心瘋了!”
張海客怒目圓瞪,使勁地在小哥手裡掙紮着,無能狂怒道:“族長!你都快成綠毛王八了!還護着他!”
胖子拍拍屁股站起身,握着張海客肩膀就噼裡啪啦地辯解起來。
我聽完才恍然大悟,揉揉小臂,合着是何漾的言語讓他誤會我跟吳邪有一腿了。
等到話都說開,天真肺都氣炸了,抓着張海客就錘,把半個壽桃直接按他臉上去了。
“算老子求你!能不能長個腦子!”
張海客被糊了滿臉奶油,心虛地不敢還手。
想清楚關竅,我大罵胖子缺德,要不是他接二連三的擰我,我早就跟張海客澄清的明明白白了。
胖子委屈道:“我就想看看熱鬧,哪知道這姓張的那麼剛烈,是他想的不正經。”
他轉了轉眼珠,指着我身旁的何漾道:“主要是這小姑娘說的太勁爆了,别說張海客。給我都聽蒙了……特别是她欲言又止的,還挺逼真。”
何漾立馬向我道:“我冤枉,我跟你表哥一兩年沒見,這回又是第一次喊你哥張表哥,我以為是我太自來熟冒犯你表哥,趕緊就改口了。”
看着滿地狼藉,以及兩個奶油糊出來的人,我們一時都有點無言以對。
我幽幽地看向正在清理奶油的張海客:“我就這麼讓你不放心了?”
“不是,絕對不是。”
張海客觑着小哥的面色,艱難道:“最初我當然是不信的,這不是話趕話,巧合趕上了。”
木安姗姗來遲,見到這副奶油煉獄,聽胖子斷斷續續的講述,嘴都笑擰巴了。
好在酒店離酒樓不遠,天真跟張海客手拉着手回去洗澡換了身衣服,順路去路上重訂了個蛋糕。
當晚滿滿一桌子的海陸空大餐,所有小張齊刷刷的向小哥敬酒。
何漾一聽是小哥生日,刷卡加了好幾道硬菜,說是今晚烏龍的壓驚賠禮。
沒錯,張海客執着不懈催我們在十一月來香港的原因,是因為想要召集小張們給他好好操辦個生日。
我們不知道小哥具體幾歲,從他擁有新的身份證開始,一直按照身份證的出生給他過的生日,天真當時說得很好,有了新的身份就是有了新生,過去種種都是他作為作張家族長張起靈所經曆的歲月,從今以後就算是他為自己而活了。
臨時買來的蛋糕沒有壽桃,但點綴着幾個特别有童趣的小熊,胖子在小熊中間代表歲數的插上蠟燭,張海客點燃,大張就去關燈。
在一首平凡而俗氣的生日歌裡,小哥如我們所想一般閉上雙眼雙手合十。
我不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在想着什麼,是在認真的許願,還是迎合我們擺出的動作。
他安靜的臉龐被燭火染出一層暖暖的橙色,火色停留在他的睫毛上,跳動着明爍的光。
一曲畢,小哥睜眼吹滅蠟燭,眼中的波動柔和似水。
我們紛紛鼓掌,在鬧哄哄的聲音中,小哥切下第一刀,把蛋糕分給我們。
吃完蛋糕他們捧上禮物,有衣服首飾,還有電子産品,都是些很平常但卻十足用心的東西。
木安送了個領帶夾,胖子就送了條領帶,天真送了他一本相冊,裡面是各式各樣的照片,從杭州到雨村到後來的每次出門旅行,我的禮物翻車了,扭扭捏捏的拿不出手,隻能悄悄地混在他們身後,随大流遞上去後面補買的皮帶。
十點鐘結束一切活動,他們陸續告辭,大小張依舊負責送客,我讓張海客送何漾回廣州,木安沒喝酒,他開車把我們帶回酒店。
洗漱完他們顯然是累極了,草草打個招呼就進屋睡下,我在房間裡抱着沒有送出去的禮物坐立難安。
翻來覆去的有些煩躁,我索性推開窗,吹吹晚上的涼風。
今夜的溫度剛好,22度,不冷不熱,或許是身處大都市的關系,這裡的夜空不如雨村繁星閃爍,黑沉沉的天空不僅隻有零星幾顆星星,連月亮的光暈都異常暗淡。
我歪着頭,看回桌子上蝴蝶結紮的歪歪扭扭的絲帶,回想起晚飯時小哥阖眼吹蠟燭的模樣。
心一橫,牙一咬,我披上外套把禮物揣兜裡,打開門輕手輕腳來到客廳。
坐在沙發上的小哥聞聲回頭,一雙冷清的眸子準确無誤的撞上我的眼簾。
他沒有開電視,也沒有玩手機,身邊沒有任何人陪伴,像是早預料到我會來找他一樣。
我看了看他濕漉漉的頭發,鬼使神差問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
小哥的回答毫無停頓。
黑色商務車奔馳在深圳的高速上,車窗外的風景流水般滑過,支起下巴,靜靜地望着高速公共路上的車水馬龍。
本來是打算在樓下遛遛彎完事,我刷手機刷到了深夜的海邊,小哥見我對着手機發呆,以為我想去看海,二話不說就拉我上了車,導航到深圳灣。
晚間的車少,我們一路通暢,深圳灣的停車場也沒多少車,三三兩兩的行人,昏黃的路燈一接一盞投射在地面,躁動的海潮聲不絕于耳,伴随着濕潤的海風。
我們沿着海邊的健康步道散步向前,深圳灣的海沒有沙灘,隻有無數石頭堆積出來的海岸線,偶爾生長着幾片茂盛的樹木。
夜晚的大海并不是沉靜的,相較于白天,深藍色的海面近乎全黑,清冷的月光淺淺一灑,靜谧下的波瀾壯闊都隐藏在連綿不絕的海浪聲裡。
我們并肩而行,小哥一如既往的沉默,我就熟練地挑些無關緊要的話來跟他說。
潮濕的空氣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涼意,盡管我套了外套,仍然覺得有些凍。
轉頭,看到小哥的外套沒有拉上拉鍊,我拽住他,把鍊條拉到頂,看他頭發被風吹的毛茸茸,墊腳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宛如拍一隻小狗。
他淡漠的眼如深色琥珀,縷縷思緒更似流動的樹脂,明明了無痕迹,卻又能讓人在不經意間察覺。
我捏了捏他冰冷的耳垂,他忽然就抓住了我的手,淡淡道:“禮物。”
“哎?”我腦子卡了卡。
小哥把我的手團進掌心,燙燙的溫度溫暖着微僵的手指,他疏淡的語氣有了幾分溫和:“我的禮物。”
我不好意思道:“你都知道了?”
“嗯。”
我們挑了個有路燈的椅子坐下,小哥幫我暖着手,從我懷裡掏出被揉的有些亂的禮品盒。
解開絲帶打開盒子,絲絨的盒底放着個陶瓷杯子,歪七扭八,隻勉勉強強看得出是個人。
我不忍直面自己的敗北,把臉扭過去。
如果非要形容我這次的大失敗,相當于好好的皮卡丘給我捏成了個黃鼠狼。
實際上我捏的是小哥坐在常春藤架子下打盹的樣子,我都懷疑我要是不說,他能覺得我捏了塊鍋巴。
昏暗的路燈落在藍色的陶瓷杯子上,顯得愈達不堪入目。
我們倆都悶不吭聲,在我想着要不要找句玩笑話一筆帶過時,小哥把杯子放在手裡握了握,似乎是感到十分合适。
——我可是特意把杯身捏大了,把手也捏寬了,為了讓有發丘指的小哥拿着能順手。
良久,小哥突然說了兩個字:“很像。”
我愣住:“像誰?”
他非常笃定:“我。”
我頓時哭笑不得。
笑他是能居然認出來,哭是他為安慰我都不惜把自己說成鍋巴了,這得是多麼感天動地的愛情。
我揉揉鼻子:“沒事兒,一回生二回熟,你等我明年,我肯定給你捏個像樣的。”
小哥不吱聲,默默摟了摟我。
深圳灣對面的大廈燈火通明,倒映在海面像另一場燦爛的星空。
兩個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纏,如同小哥在猝不及防間引上我額頭的溫潤親吻,寂然無聲,而又纏綿冗長。
耳旁是潮起潮落的聲音,在初冬的微風裡,我把頭埋進了小哥的頸間,感受着他溫熱的氣息。
“小哥,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