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消化着小張哥話裡的意思。
汪家本來在1986年時想要召喚1986年的木槿之,卻沒想到受到哈雷彗星回歸的幹擾,空間的交點發生變化,扭曲時空,最終被召回的是好幾年後的木槿之。
相當于我爸穿越空間的同時還穿越了時間,回到1986年,木安出生的前夕。
“你不是黑洞計劃的第一人,而是備選,你父親才是他們的首選,汪家經曆過一次失敗,想要第二次實施的時候能夠萬無一失,于是選拔出木安的啟明星計劃誕生,是他讓你走入汪家的視線,推動他們一系列的行動順利執行。”小張哥不動聲色的拱火。
我置之不理,隻沉思道:“汪家既然知道終極背後的力量可以打通平行世界,也明白問題的症結所在,應該會有非常周密的應對措施,為什麼兩次計劃後卻都表現像個無頭蒼蠅?”
小張哥搖頭:“他們不知道其中的真相,最起碼不知道全貌,他們隻是計劃的指定人,一切結果是運算部門給他們的。”
我看見他額上幹掉的血漬漸漸開裂,随着他說話的動作簌簌掉落下來,我對門口揚起聲量:“拿個醫藥箱進來。”
黑瞎子應聲,沒一會就拎着個白色的小藥箱走進屋子,往桌上一扔,拍拍手退出去,全程一句廢話都沒有,敬業的不像他。
門被關上前的空隙裡,我看到小哥向我投來淡淡的一瞥,像是無痕的水紋,不着痕迹。
我向他回以“安心”的眼神,轉過頭,小張哥在用酒精棉球擦着臉上的血迹,房間裡充斥着一股清涼的藥味,他頭上的傷口硬币大小,創面不小,但還沒到深可見骨的地步。
我還挺心慈手軟的。
木安不複以往的遊刃有餘,不知在他想什麼,正微微地失神,一雙眼如失去光澤的玻璃球,漆黑的瞳孔是暗的,暗的透不出半點光亮。
我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小張哥聲音猝不及防地插進我們之間:“關于你們父親的病,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我說了,你們不要罵我。”
聽着他還在用以前的陳腔濫調,我不勝其煩:“要不要說是你的事,我想罵就罵,少來管我。”
小張哥臉上有幾分無奈:“你現在真是油鹽不進,這是觸底反彈了?”
“再廢話我會把你另一邊臉也打爛。”
許久未出聲的木安忽然開口,漫不經心的語氣仿佛并不上心,卻會讓人感到莫名的局促。
“你們父親所謂的血液罕見病,或許是我們張家的血統,跟族長是一樣的——”
“不可能!”
我遽然起身,抓緊桌角的指節崩到極緻,迸發出隐隐的鈍痛:“我從小沒見過我爸的血有什麼特殊效果,我們家族更沒有長生不老的人。”
像對我的反應意料之中,小張哥的手勢輕緩有力,一點一點拭去黏附的血液,桌上堆滿血色斑駁的棉球,不疾不徐道:“你還沒發現嗎,張家和林家最初為依附青銅門背後的秘密而存在,時代更換權利疊代,有人誕生有人死去,即使幾萬年的時光過去都沒有發生改變,是什麼樣的力量在維持着這樣的平衡?是你們自出生以來就被賦予的特性,也是一個你們平時幾乎不會被用到的能力,沒用卻很重要,說的有文化一點,這叫做不可複制性,也就是說不管是你還是張家人,都不會出現在其他的平行世界,無論在幾個平行世界有多少個吳邪或王胖子,你和張起靈是獨一無二的,你父親運氣不好,你們祖上跟張家通過婚,他繼承到了家族裡幾百年都沒人遺傳到的麒麟血,這血在你們的世界不兼容,自個兒跟自個兒打起架來生病了,但他運勢不算太差,他過來時青銅門還沒有消失,并且他有張家的血脈,跟這個世界有依存關系,所以他被這個世界接納了,你不同,後來青銅門不複存在,你身上跟這裡唯一的聯系沒有了,你像個氣壓漲到頂點的高壓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讓自己粉身碎骨,而你本來是不用承擔這些風險的。”
他深呼吸一口氣:“小夫人,當年的你,實在是做了個很沖動的決定,你不懂什麼叫有得必有失,世界是公平的,任何事情,你得到,都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如果不是你那時的草率,你父親本不用去完成後面那些事,今天我們也不會在這見面,你在盲冢指責我不擇手段,為光複張家無所不用其極,要是我告訴你,我們去盲冢,并不是為我自己,也不是為張家,是因為你必須要去,盲冢是你宿命裡沒法跳過的一環,我們都在為你拼命,你還有什麼話能說?”
我的氣息因小張哥話語而變得急促,視線一度模糊,肌肉抑制不住的緊繃。
久而久之,我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連手指的疼痛也感覺不到了,雙耳屏蔽其餘雜音,隻剩下絕對寂靜中無比虛幻的轟鳴聲。
小張哥一動不動地凝視着我,如同一種無形的審判,讓我無處遁形。
答案就在面前,我卻不敢再觸碰了。
“我怎麼不知道,你竟然是這麼舍己為人的人?”
木安近乎神情恍惚的我按回椅子上:“有些話不必說出來虛張聲勢,你是什麼人我們都心知肚明,不是好人,沒必要裝相,既然你和——他是交易,不如直接把話放在明面上來說。”
“你确實是聰明,不像你姐,被吓一吓就六神無主了,但很可惜的是我沒有騙你們,你父親找到我是想跟我做交易,他說有辦法幫我進盲冢,裡面有我想要的東西,作為交換,我得把你們都帶進去,況且沒有你們,我也進不去盲冢,這是一樁讓我無法讨價還價的生意。”
小張哥消完毒沒有繼續上藥,随手把鑷子丢到一旁,開始把玩起桌面上那個代表着他生命倒計時的時鐘:“我是個誠信人,時效這老多年的要求我都願意完成,你們罵我前也想想我的不容易,莫名其妙冒出個人說有活兒給我就算了,這活靠不靠譜的都難說,等過幾十年我才發現他嘴裡的買賣對象是汪家人,我懷疑一下你們很奇怪嗎?難道我不該懷疑你們?怎麼還怪到我頭上了。”
“人已經來了,為什麼汪家會失敗?”木安沒有理小張哥的抱怨,岔開話題問道。
“人是過來了,但來的卻不是他們想要的那個。”
“有什麼區别?”
我無力思考,隻木楞地聽他們一來一回。
“當然有區别,1986年的林槿之,既有張家的麒麟血,也有你們林家的血脈,據我所知,這種天選之人我們兩家千百年來隻出過一次,那人可以躲過張家天羅地網的追殺令,能用半生籌謀換來你們林家後世的安穩,不可謂不是個人物。”
我愣了愣,擡起頭:“你說林顯意?”
當年我所知的,無外乎是終極是不完整的,有一部分力量脫離了青銅門,遊離在外,猶如寄生蟲一般,而林家人是這份力量的宿主。
這部分的能力不會給林家人帶來什麼好處,兩者之間隻有單純寄生與被寄生的關系,這份力量會随着林家人的血脈一代一代傳承下去,挑選寄生母體的條件和時機都是未知,這種力量隻會寄生在林家嫡系的直系血親身上,血緣斷絕後會産生什麼後果更是無從得知,而從我們家千百年後已經異姓換名這點來看,大抵也是不挑男女的。
這種沒用的能力跟張家的麒麟血都獨立存于張家和林家,因着不對外同婚的嚴格規定,這兩種血脈基本沒有相互融合的機會。
唯二的兩次意外是林顯意和我爸。
林顯意的本事我們都看到過了,說是逆天改命也不為過,若汪家認為這世界在冥冥之中有無意識的神在主導着一切,那麼擁有兩種特殊血脈的林顯意毫無疑問是站在了能與神平等溝通的位置上,他可以預見未來,也能回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