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她背後“啪”地拍了一巴掌:“人才剛醒,你就不能緩一會兒?”
吵吵鬧鬧,終歸人間。
王子服怔怔地摟着嬰甯,五感一點一點回歸身體。這時房門被從外面推開一道縫,帶起的微風使燭火賣力跳動。小泥鳅帶着那傻孩子站在門外,正期許地往裡窺探。
母親向小泥鳅招招手,示意她已經沒事了。小泥鳅這才松了一口氣,将門推開——
下一刻,孫家的傻孩子忽然從小泥鳅身後沖進屋,将她撞了個趔趄。衆人尚未來得及反應,那小孩“咚”地一聲撲跪在香燭前,開始不停地磕頭。
瞠目結舌。
王子服被他拜了個正着,第一個回過神來阻止:“這……這是誰家的孩子?快起來,折壽了……”
嬰甯眼疾手快,在他把自己腦袋磕出傷痕前伸手将他拎起來。本來腦子就不好使,這要是又磕出什麼毛病,孫家人來找茬可怎麼辦呢!
那孩子被提溜在半空中,依舊保持着雙手合十的動作,不住地上下擺動。情狀無比詭異,好像被街邊猴戲人用長鞭醜打的小猴。
“娘親保佑,娘親保佑。”傻孩子咬字含糊,還說不清楚話,嘴裡卻一直重複着這句話,神情竟無一絲異色,就好像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
一時間,衆人皆被這副詭異的情景震懾住了,沒有人出聲。
“娘親保佑,娘親保佑,娘親保佑……”
夜風将門闆吹開,猛地撞上牆面,發出幾聲悶響。
……
村子裡昏迷的人太多,嬰甯隻好在村口水井中施法,并放出消息說王子服正是喝了這井裡的水才轉醒的。次日,中了招的人家紛紛取來進水喂病患喝下,果然見效。
嬰甯心裡卸下大包袱,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她醒來時,見王子服還坐在桌邊研究那張字條,睡眼惺忪道:“哥哥,你一夜沒睡嗎?”
王子服失笑:“我躺了那麼久,哪裡還睡得着。”
“你來看。”他招呼嬰甯走近,将一行比較難懂的句子用白話解釋給她聽,“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惡靈雖能殺人,卻和惡鬼尋仇不同,它們沒有必須要殺害的目标,而是會殺死和自己接觸最多的人。”
“也就是說,這次中招昏迷的人同樣逗留的位置,就是白衣靈的根源所在?”嬰甯摸了摸下巴,“其他人裡倒是有不少攤販,天天都在市集上。可你一個讀書人,既不擺攤也不買菜,怎麼會也沾上了呢?”
兩人對坐無言,思考了好半天,又是嬰甯先走了神:“算了,至少這一劫是過去了。既然我們已經破解了一次,那白衣靈暫時也不會輕舉妄動。”
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這幾日可是給我累壞了!你不知道,我在城裡認識了一個姓孫的小姐……”
她将孫小姐的事細細說來,王子服卻在她形容那孫小姐如何“貌若天仙”時蹙了蹙眉:“你說的可是縣裡的茶商孫氏?她家有幾個小姐?”
“就一個三小姐呀。她還有兩個哥哥,不過我都沒見到。”
王子服想起先前吳之明說起和孫氏定親的事:“這事有些巧了,我表弟前些日子和孫氏三小姐定了親,可他卻說那孫小姐相貌平平啊。”
嬰甯一轉眼睛:“要麼是他壓根兒沒見過孫小姐,要麼就是道聽途說呗!你聽我說完嘛,我當時抓起那鴨子,把它吓得屁滾尿流……”
她添油加醋地說了許久,王子服便支着下巴,一邊笑一邊聽。嬰甯見他一副支離病骨,眼底也盡是倦色,卻反而襯得眸更水、臉更俏,漸漸地便說不下去了。
繡花鞋勾在腳尖上,輕輕碰了碰王子服的小腿。
書生投來疑惑的視線,卻隻見嬰甯兩手托腮,眯起眼睛笑得不懷好意。
他心領神會,兩頰飄上紅霞:“青天白日,别……”
嬰甯忽然站起身,兩手“砰”地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微微挑起眉:“ 人家為了救你都累壞了,給點獎勵嘛……”
她越靠越近,王子服認命地閉上眼,感受到溫熱的鼻息灑在臉上。
“——起了沒?”唇瓣即将相觸的刹那,房門忽然被粗暴地頂開,是母親端着一盆衣服站在門外,“有人找!”
王子服“噌”地站起身,掩飾般地整了整衣領,避開嬰甯不滿的視線。
“幹嘛,壞我好事。”嬰甯不情願地向門外走去,“大早上的誰這麼沒眼力見兒?”
“你不說孫家人給了好多東西還有不少錢嗎?”母親見她一臉搞不清狀況要去尋仇的神色,恨鐵不成鋼,“他們家派人來了,說有事與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