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舉将它拿下,哥哥就不會有事了!
這麼想着,嬰甯大喝一聲,猛地發力,那黑霧抽搐着靜止了一瞬,忽然爆發出尖銳的啼鳴——
嬰甯一怔,手下的靈力斷了。
黑霧抓住這刹那的機會高高躍起,用力紮進地面。姑娘墳“轟”的一聲被震起煙塵滾滾,黑氣缭繞,歸于平靜。
嬰甯被那力道反震,金光驟散,嘔出一口鮮血。王子服吓得魂飛魄散,撲上來抱住她:“怎麼了怎麼了,快來人啊,出人命了!”
“……荒郊野嶺的,哪來的人。”嬰甯“呸”地吐幹淨口中血沫,不耐煩地擦擦嘴,“别吵,我們快離開。”
王子服連忙架起她,跌跌撞撞地向牛車的方向走去。剛将嬰甯安置下來,準備掉頭回家時,他一拍腦袋,又想起孫大還暈在姑娘墳裡,隻能又跑回去找。
嬰甯四腳朝天躺在車闆上,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黑霧發出的駭人的尖嘯。
——那是許多女人一齊爆發出的哭喊。絕望、不甘。
不過是面對死亡時最後發出的悲鳴,嬰甯曾無數次咬斷動物的喉管,這明明是她最熟悉不過的聲音。
可不知為何,她卻感到雙耳癢癢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浸濕了。伸手一摸,原來是淚水順着眼角滑過太陽穴,一路掉進耳穴裡。
……我哭了嗎?嬰甯茫然地想。
明明是差點害死了自己愛人的惡靈。
明明隻差一會兒就要赢了,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明明不是她害的。
她依然為之落下陌生的淚水,并激蕩不已。
“……嗚。”嬰甯忽然捂住臉,就像胸中被挖去一塊肉一樣,感覺冰涼、酸痛。
王子服拖着孫大回來時,隻看見嬰甯躺在原地,哭得越來越放肆、越來越傷心。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落淚。
……
夜裡,王子服盯着嬰甯的背影,久久不能入睡。
嬰甯一動不動,像是已經入睡許久了。
他放棄了問些什麼的念頭,閉上眼——
“哥哥,今天孫小姐叫人來了。”嬰甯忽然開口,聲音清晰,沒有絲毫睡意。
王子服立刻清醒過來:“嗯,怎麼了?”
“她叫我進城去,跟她做生意。”嬰甯聽起來很平靜,卻依舊沒有轉過來,“我沒有答應。”
王子服支起上半身,詫異道:“為什麼?你不是一直想賺大錢嗎?”
他看不到嬰甯的臉,隻能聽見她沒什麼起伏地繼續說:“我不舍得離開我娘,還有你。”
這倒很好理解。王子服很快又躺了回去,想着自己最近多災多難的,嬰甯不舍得離開也是常理。
于是他隻回了一個字:“哦。”
夜裡很靜,隻有細雨澆打窗棂的聲音。
“哦?”嬰甯終于轉過來,臉上罕見地沒什麼表情。
王子服想着自己哪裡讓她不快活,找補道:“其實挺好的,我覺得待在村子裡比較方便。”
嬰甯死死盯着他,一言不發。
“……如果你想進城,等我考上了舉人,随我一起進京,也是一樣的。”王子服看着她的臉色,小心翼翼道。
“哥哥,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辦?”
這突然的發問把王子服弄得暈頭轉向:“怎麼了,你是身體不舒服嗎?”
嬰甯搖搖頭。
“那是今日見了姑娘墳,怕我也那麼對你?”王子服抓住她的手,軟聲道,“放心,我不是那等負心薄幸的人。”
嬰甯看着他柔和的雙眼,忽然忘記了自己是誰、想要說什麼。
一瞬間,她好像變成了一個什麼其他的姑娘,正躺在床上與陌生的夫君四目相對。
而下一刻,又如同窗外飄下的雨點,無情無恨,冷眼旁觀。
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王子服好脾氣地将嬰甯摟進懷裡,順着她的頭頂一路摸到脊背:“睡吧,别想那麼多了。”
嬰甯貼着他的胸膛,始終睜着雙眼,直到王子服動作漸漸放緩、停滞,陷入沉睡。
她緩緩擡起頭,望着他漂亮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