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他威脅,嬰甯便重新拉開簾子,兩根手指拈着什麼東西向他丢過來。
李十八下意識伸手接住,低頭一看,那竟是一隻張牙舞爪、烏黑油亮的毒蠍子。他塊頭長得和山似的,平生卻最怕這小小的蠍子,猛地将蠍子往外一丢,整個人失去平衡,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身後的跟班不明所以,連忙下馬來扶他。李十八狼狽地爬起來,渾身每一根骨頭都再通,卻找不到那蠍子的蹤迹了。
馬車已走在了前面,嬰甯得意的聲音順着夜風飄過來:“就算我诓你,你又能如何?”
李十八一時間惱羞成怒,拳頭用力砸進泥土之中。
——而小樓之上,琵琶仙輕輕撩開珠簾,目送着車轎遠去。
直到馬車在視線裡成為一個小點,她依然沒有收回視線。
“你說得對,那麼難的日子我都挺過來了。”屋内靜得吓人,琵琶仙自言自語的聲音幽幽響起,将平靜的夜色打破。
她收回手,珠簾迫不及待地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脆響。剛送來的小狗蜷縮在軟枕上,在睡夢中蹬了蹬腿。
“隻不過人活着,自然還得要圖點兒什麼。”
琵琶仙緩緩将雙臂擱在窗棂上,臉深深地埋下去。寂夜之中漸漸響起她啜泣的聲音。
隻不過那哭聲詭異,就好似在笑一樣。
……
“嬰甯!”
馬車剛到李宅門口,便有人急忙進去通傳。王子服實在是應付夠了李三貴,聽見嬰甯回來,立刻站起來向外跑。
他跑得形象也不顧了,遠遠便看見嬰甯走進來,眼睛一亮。
嬰甯也看見了他,驚喜地沖過來,重重撲進他懷中:“哥哥!”
王子服身上總有一股很幹淨的氣味,叫她聞見便覺得安心。嬰甯猛吸了兩口,貼着他胸口擡起頭,兩眼晶亮:“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你還說。約好的日落相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王子服為她拍拍衣服上的灰土,語氣帶上了些埋怨。
嬰甯嘿嘿一笑:“意外,意外。”
這時李三貴終于喘着粗氣跟了上來,他跑不動,兩手還托着自己的肚子。
李三貴順了順氣,眼中帶着喜色:“嬰甯姑娘,可是有好消息了?”
嬰甯從王子服肩上探出個腦袋:“有的有的。琵琶仙姑娘說,老爺對她用心,她心裡知道。隻不過她近幾天要來月信,也沒太多準備,請老爺半月後再去相見。”
王子服越聽越不對,連忙趴在嬰甯耳邊低聲問:“他到底叫你辦的什麼事?”
王子服還以為嬰甯說的是什麼馬兒之類的動物——他都不知道牲畜也會來……那個呢!
“等會兒給你解釋。”嬰甯也低聲答了,從王子服懷中滑出來,走到李三貴面前攤開手,手心裡是一根樸素的木簪。
“琵琶仙說,她一身華貴的玩意兒都是老爺賞賜的。唯有這根簪子是她自己的,叫我來送給老爺,就當作定情的證明。”
李三貴自然大喜過望,接過簪子瞧了又瞧。嬰甯和後腳進來的李十八對了個眼神:“另外,我與琵琶仙姑娘聊得投緣,她請我來問問老爺,下回能否還叫我去陪她說說話?”
要不是嬰甯已有夫家,李三貴恨不得直接将她也收作外室,和琵琶仙一道伺候自己。他自然是一百個願意,立刻滿口答應,沖王子服拱了拱手:“賢弟啊,你們夫妻二人一來一回的實在不方便,不如就在寒舍暫住幾日,也好讓愚兄聊表心意。”
嬰甯給王子服遞了個眼神:這就兄弟上了?
王子服繃緊下巴,隻默默地在她腰上拍了拍。
“也好,畢竟我夫君日日都要上縣學讀書呢。”嬰甯露出個虛僞的笑容,抱住王子服的胳膊,不由分說替他應承下來,“大考将近了,可馬虎不得。那就麻煩老爺啦。”
腰間王子服的手動了動,帶着疑惑輕輕捏了她一把。嬰甯不動神色地按住他的手,待李三貴背過身去才急忙推了他一掌。
“都說了等會兒解釋!”嬰甯許久不臉紅了,突然來這麼一遭,心髒怦怦直跳。
“放心,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過?”她瞧四下無人注意到這邊,踮起腳湊近王子服耳邊,聲音帶着暧昧的笑意,“先前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做嘛……哥哥小點聲就是,可别讓人家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