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天氣涼了，王子服打了個寒戰，從身後緊緊抱住嬰甯。她的身體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柔軟過，因為極度的疲憊而提不起一絲力氣，幾乎任由他擺弄了。

雖然知道現在不是個好時機，王子服卻被這份難得的支配感迷得五迷三道。他忍不住緊緊摟住嬰甯的腰腹，大着膽子吹開她後頸處的碎發。

嬰甯終于被激起一陣顫栗，不耐道：“滾開。”

王子服卻笑了：“我能滾到哪裡去？”

語罷，他翻身将嬰甯籠在身下，垂下頭用鼻間狎昵地輕蹭她耳廓：“這本來就是我的床。有小狐狸自己鑽進我被窩裡來了，我摸摸肚皮冷不冷？”

這話聽在嬰甯耳朵裡，卻是另一層意味。

嬰甯終于被他翻過去，臉頰壓在枕頭上被擠出一小塊軟肉，漠然地盯着窗棂邊垂下來的、幹枯的草莖。

無趣。

視野微微搖晃，許久後有些愈演愈烈的意思。王子服輕喘的聲音很好聽，她卻沒心思享受。

無趣至極。

不知多久過後，嬰甯回過神，感覺到王子服正趴在自己背上休息。人皮與人皮緊貼在一起，由薄薄的汗潮粘合。

說來好笑，兩人連彼此毛孔的翕張都感知得到，卻無法交換更重要的東西。

“你瞧，”王子服氣息不穩，聲音卻帶着笑意，“我如今也變得如此孟浪，做不得君子了。”

他扣住嬰甯的手心，五指從她指縫間一一鑽進去。

嬰甯望着兩人交握的手，忽然道：“那正好，不用考了。”

“咳咳咳……”王子服被嗆住，連忙從她身上爬起來咳了好一陣子。

他這才想起正事來，慚愧地扯過一旁的衣料幫嬰甯蓋上肩膀：“差點忘了。其實我有個大概的辦法，隻是不知是否行得通。”

“說。”

嬰甯惜字如金，王子服卻不知怎得有些心虛，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按照我朝律法，凡軍民詞訟，皆須自下而上陳告。按理說，若縣裡有案情，隻能告給縣尊大人。若往上告到了州裡，便算是越訴，按例需笞五十。”

見嬰甯不搭腔，他隻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不過此時若能上報巡查禦史，或許會有轉機。”

嬰甯不知道何為巡查禦史，倒是聽說過最大的官是皇帝。于是她問：“麻煩。不能找皇帝說嗎？”

這話把王子服吓了一跳。他連忙示意嬰甯低聲些，這才解釋道：“這……這是小事，還沒到要告禦狀的程度。”

“嘁。”嬰甯忽然冷笑一聲，“對你們來說，什麼才是大事?”

王子服啞然。

對他來說，自己能否考中舉人便是天大的大事。可那又有什麼用呢？都說舉人老爺萬裡挑一，可這普天之下的舉人不勝枚舉，百年之後，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連姓名都不能留下。

可他不知該如何同嬰甯解釋，隻能揉揉她的耳根，沉默以對。

嬰甯忽然擡起手，“啪”的一聲拍開他手臂。

不知為何，她忽然無比痛恨王子服用撫摸一隻狐狸的方式觸碰自己。

……

說是一碼事，實際上又是另一碼事。

若是當街跪地向州官狀告縣衙，自然算是越訴。可卻不曾有律法規定，州官不能自行查檢下屬縣情的。

次日，嬰甯一早便收拾行裝，将馬牽出來打理辔頭。

王子服站在一旁，心中七上八下。

後日就要放榜了。其實如今無論做什麼，都鐵定是來不及了。可他還懷着一點微末渺茫的希望，怕叫人看出來。

“路上小心些，記得把幹糧吃了。”王子服見嬰甯翻身上馬，連忙又囑咐了幾句，“馬具最好也掩蓋一下，免得叫人認出來。”

嬰甯沒吱聲，隻一抹臉，再擡頭時已化作個完全陌生的女子模樣。

王子服盯着她的臉發愣——無論多少次，看到這樣玄妙的術法還是會令人感到相當沖擊。

嬰甯問道：“若他問我姓甚名誰，是哪家的，我怎麼答？”

“你就說你是采桑的蠶女，名叫……”或許是那張畫皮帶來了一些三五不着四六的聯想，王子服鬼使神差地道，“名叫羅敷。”

“羅什麼？”

“羅敷，秦……”王子服差點禍從口出，連忙懸崖勒馬，“秦、勤勤墾墾的小戶人家出身。”

嬰甯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打馬出了院門。

王子服趕了兩步，站在家門口目送棗紅馬瘋也似地一路狂奔，一人一馬很快消隐在馬蹄揚起的塵煙之後。

他長舒一口氣，有些洩力地倚在院牆上。一摸心口——果然跳得極快，是他心中呼之欲出的僥幸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