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卻并不打理她,聽着是已經要離開了。小泥鳅連忙又道:“我還小呢,不能一個人呆着,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這下倒是引來對方嗤笑一聲:“乖乖呆着,不要爬高上低就不會出事,小朋友。”
小泥鳅心道不妙,好容易找到了梯子,卻發現自己壓根兒搬不動。她這才洩了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聽着小趙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萬一就被她這麼跑出去,遇上什麼壞人,抑或是賺不到錢吃飯流落街頭該怎麼辦?
小泥鳅難過地揪了揪頭發。她後悔自己為什麼沒在看見對方帶了包袱的時候就發現端倪,又自責平時疏于鍛煉,嬰甯一手就能拎起來的梯子,自己居然挪動不了分毫。
生父獲罪,小趙原本是要進教坊司的。好在按察使還算通情達理,知縣大人心中亦有愧,多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嬰甯才将她撈了出來。如今她身份尴尬,戶籍還沒有着落,更無文引等憑證,走不了多遠就很可能被扣押。
小泥鳅滿腦子都是小趙被關押入獄、打闆子嗷嗷哭的情景。滿心焦灼地等了不知多久,門外才再次響起了腳步聲——是母親回來了。
……
于此同時,嬰甯和王子服還在沒心沒肺地踏春賞景。
王子服将這一日規劃得很滿:起個大早,去吃嬰甯最喜歡的那家水煎湯包;吃飽了便去兩人初遇的那片白梅林,消磨一整個上午。午飯可以上城中最氣派的酒樓,擺一桌子好酒好菜,喝到盡興時,再上集市去挑些花哨的小玩意兒,一直逛到夜色被燈市點亮……
可惜狐不遂人願。剛剛進入第二個環節,王子服便被按在梅樹上,看見嬰甯獰笑的臉慢慢靠近。
“小郎君,專往這樣人煙稀少的地方跑,是想和我單獨發生點兒什麼嗎?”嬰甯故意将手按在他腹部,一點點緩慢地往下蹭,果然羞得對方紅粉一片,死死扣住她手腕。
王子服欲哭無淚——他怎麼知道白梅的花期這麼短,還沒到二月便落盡了啊!
無花可賞,此處便隻是一片平平無奇的枯樹林罷了。兩人還以為來晚了就會人擠人,特意天不亮便爬起來梳洗,樂颠颠地趕到地方才發現一片冷清,連個人影都沒有。
“看來咱們是太用功,兩耳不聞窗外事了。”王子服幹笑一聲,心跳如擂鼓,“娘、娘子,這裡實在是沒什麼看頭,我們上别處去吧……”
嬰甯大笑道:“怎麼沒看頭?你等着,馬上就有看頭了。”
王子服以為她會扒了自己的衣服找看頭,連忙捂緊衣領,緊張又難掩期待地閉上眼——
等了一會兒,沒見人家對他動粗。王子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便立刻為面前的景色驚歎出聲。
隻見嬰甯揚起手,四周的梅樹便由近到遠,一株一株如湧浪般重獲新生。蔫頭耷腦的殘瓣緩緩挺立起來,變得瑩白飽滿;梅蕊從容搖動,毫不吝啬地潑灑着香氣。
眨眼間,殘枝敗葉又複歸生機,好似滿堆香雪盈盈。兩人置身其中,隻聽得花瓣倏倏落地的輕響,和彼此沉穩的心跳。
嬰甯擡頭望着樹稍正緩緩盛開的花朵,王子服則望着她。他覺得自己簡直無可救藥——如今本該全心全意享受其中,他心底卻依舊患得患失,害怕這樣的幸福從手心溜走,又不敢用力攥緊。
“娘子……”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夾雜着痛苦,嬰甯果然有些意外地望過來,被他猛地拉近,又輕輕地親吻。
或許是因為早春的寒意,抑或是純粹的緊張,王子服的後背劇烈顫抖。嬰甯閉上眼,任由他的親吻落在眉心、眼下、鼻尖、臉頰。兩人之間的默契讓她漸漸感受到了對方的不安,她卻發現自己并沒有太多擔憂,甚至堪稱風平浪靜。
此時她并未覺得這值得悲哀。
“你和從前……不太一樣。”王子服将臉埋進她頸窩,竟感到睫毛有些濕熱,“但我們要一直好好的。行嗎?”
真是奇怪。嬰甯想,問我做什麼?
但她還是給了對方肯定的答複,并作弄似地咬住他的唇瓣。
呼吸錯亂之間,人便倒在落梅之間。翻覆、糾纏,各不相讓。嬰甯在喘息的間口發現王子服竟然在流淚,來不及多問,便又陷入一輪新的酣戰。
“你和從前也不一樣。”嬰甯扯住他的發髻,雙眼含笑,“往常都是任我擺弄,如今怎麼急躁起來了?”
王子服身體力行地急躁起來,嘴唇重重撞上她的牙齒。
嬰甯一手撐着樹幹,另一手緊緊抱住他後脊。對方這樣不甘示弱,反倒叫她心裡不太痛快。好在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一點點被快樂吞食,迷迷糊糊之間,她聽見遠處隐約有人踏在草坪上沙沙的響動。
憑着最後一絲理智,嬰甯揮手建起一道結界,便繼續投身于你死我活之中。
最緊要的關頭,她聽見路人走近,發出奇異的驚歎。
其中有人說道:“最近怪事真多。我聽說這附近有狐妖勾人,已經勾走不少人家的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