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一看王九的臉,直接幫他腦補了八百字的後續,他煩躁地拉開阿薇的手,執拗的往狗籠裡走,還順勢給自己蓋上了狗籠蓋子,說什麼也不讓阿薇跳進火坑。
而阿薇這邊都做好簽訂喪權辱國協議的心理準備了,王九卻隻是要求她把手上的傷自己處理一下,然後分出半包給大老闆抓的藥讓阿薇全部喝掉。
“你們兩個一個待在這個理發店,一個回自己的房間,要是走一個,我就殺了另外一個,都走了,我就燒了城寨。”
王九帶着一股瘋勁兒走出了理發廳,回去果欄給大老闆送藥。
這倒顯得窩在狗籠的狄秋在小人之心了,于是阿薇又把狄秋扶了出來。
阿薇則在理發店陪着狄秋,幫狄秋處理頭部的傷口,直到王九大半夜回來,按着阿薇的腦袋把阿薇推回她自己的房間。
狄秋還想阻攔,又被王九打暈扔在地上。
阿薇回身就朝王九比了個中指,王九見狀也撤回了自己的四根手指,改為用中指頂着阿薇的後腦勺。
王九把阿薇往她房間一扔就走了,沒過十分鐘又踹門回來,拿着幾塊木闆就叮叮當當的把阿薇房間的窗封死。
“怎麼?你這是想當道長養僵屍?”阿薇坐在床上諷刺王九
王九手沒停,還在40,40,40,40地用小錘子錘着阿薇的窗框。
“是你腳太滑了,一眼盯不住就跑。”
“呵。”
阿薇又是一聲冷笑,王九在這聲冷笑下,煩的把40的小錘砸出了80大錘的氣勢。
他倆誰也不和誰說話,王九在專心的給阿薇封棺材闆,阿薇在心裡多方面的向各路大羅神仙詛咒王九,希望他能早日投胎,最好下輩子能當個寵物狗,也不求當什麼威風凜凜的大型犬,哪怕當條超雄老太太的泰迪都行,反正就是别當人了。
王九封完棺材闆又走了,就是一個來去匆匆,把阿薇的房間當自己房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并且還不讓阿薇走。
王九走後阿薇一直也沒睡着,窗外突然有些輕微的聲音,阿薇弓背貓腰,蹑手蹑腳的走過去,貼在棺材闆上聽着窗外的動靜。
幾秒後,阿薇試探的開口:“信……一?”
外面馬上傳來緊張的聲音:“阿薇你怎麼樣!”
來的人就是信一,信一這兩天每天晚上都會偷偷摸摸的摸進城寨,這麼多年,信一早就和城寨合為一體了,他鬼魅一樣的穿行在城寨,王九根本發現不了他。
盡管他剛接上骨頭的手被城寨的磚瓦磨的鮮血淋漓,盡管他現在隻有七根手指能發力,他還是用那七根手指爬到了阿薇的屋頂。
一路血痕。
前幾次來的時候阿薇都在昏迷,今天王九把窗封了,信一關心則亂,铤而走險的想帶阿薇走。
“他們怎麼樣!”阿薇急吼吼的問信一。
“活着…大佬也活着,醫院沒法去,大佬現在和我們在一起,Tiger哥找了幾個私家醫生,和四仔一起在照顧大佬。”
“那你呢??”
阿薇趴在棺材闆上努力找個縫隙,想透過縫隙看信一,無果,隻能恨不得現在自己有個透視眼。
“我還好,十二也要跟來,但是他腿有點不利索,我一個拐彎就把他甩了。四仔也還好,洛軍也還好,肯定活着,你……”
信一知道王九看阿薇的眼神絕對說不上幹淨,他一直在擔心阿薇,他擔心的隻是怕阿薇受傷,無論哪方面,心理還是身體,他都不想阿薇有事。
“我也沒事,健健康康。”阿薇回答
“阿薇!我把門鎖撬開,你跟我走!”
“不行,他們還抓了秋哥,我走了秋哥怎麼辦?”
“秋哥…”
信一聽到狄秋被抓也猶豫了,信一也沒有怨恨狄秋,事發到現在,信一不怪天不怪地,隻怪過自己沒本事,他更不會怪狄秋了。
他想連狄秋一起帶走,但是現在的他确實沒這個能力,右手還在滴血,左手連刀都拿不穩,拿什麼和王九拼,隻能拿命,還拼不出個所以然。
“大佬那句話怎麼說的?”阿薇把額頭靠在棺材闆上對外面的信一說。
“喘口氣,找對路。”信一回答阿薇,他一手拉着繩子,也盡可能把頭靠在窗上。
“對對對,就是這句,你們養好傷,再回來,我相信你們不會把城寨拱手讓人的。”
“肯定不會!”信一回答
“所以,到時候,悄悄滴進村,打槍滴不要!”
“……那你怎麼辦,我怕你出事。”信一還在猶豫
“我肯定沒事,王九那b,我隻要狗腿子一點,他就可開心了,完全不會傷害我。”
“我不信…”信一垂眸思考一下了,他看着阿薇窗口透出的燈光,突然有了主意。
“我每晚十二點都會過來,就在街對面,那裡看得到你的房間,你閃個燈當信号,一切安好就亮三長一長一短一長,要是過了十二點半沒按我就摸進城寨看情況,要是有危險就按三短三長三短,我會直接找十二和四仔殺進去,怎麼樣?”
“厲害啊…就這樣說定了,你快走吧,再吊一會你的左手也要傷了。”
“好,萬事小心。”
“你們也是。”
信一說完就走了,窗外又是一陣聲響。
——X——
王九失蹤了兩天,再回來的時候,阿薇覺得他整個人脫胎換骨,沒有最瘋隻有更瘋,從内而外的瘋。
于外,以前隻會低調的穿花襯衫的王九,現在一身花,花西服花領帶花襯衫,整一個花姑娘。
于内,王九現在就像是一條得了狂犬病的野狗,兩眼通紅,臉上還帶着傷口,他在自我懷疑和自我肯定中來回掙紮,反複橫跳,結果就是變成了現在這幅瘋子的模樣。
花瘋子問阿薇:“你為什麼穿一身黑?”
阿薇引經據典:“我在給生活披麻戴孝。”
“給你大佬龍卷風披麻戴孝吧,順便給你大佬想想,墓碑上刻什麼。”王九邊說邊徑直走向窗口的向日葵。
“滾…”阿薇聽到這話就想罵王九,但是轉念一想,王九不知道龍卷風還活着其實是個好事。于是話鋒一轉,“滾……滾滾長江東逝水。”
“滾滾滾滾長江東逝水?挺好的。”王九靠在窗邊,又問阿薇。“要是我死了,墓碑上寫什麼好。”
阿薇想起一句話,野狗是不需要墓碑的,野狗會狂奔到腐爛為止。
所以王九這條野狗也是,活的瘋狂又響亮,亡命之徒哪怕死了,也會邊下地獄邊給撒旦豎中指。
王九見阿薇一直不說話,伸手敲了一下窗戶,響聲讓阿薇回了神。
“浪花淘盡英雄吧。”阿薇随口胡謅
“哈哈哈哈!你叫我英雄!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王九看起來非常開心,發自内心的開心,他又問阿薇:“那我死了,哦不對!英雄死了你會哭嗎?”
“不會。”因為你不是英雄,阿薇在心裡說了後半句話。
“哈哈哈哈!你也覺得我不會死對吧!對!我不會死的!”王九說。
阿薇:“……”
接着,王九便低頭看着他親手移盆的向日葵,又兇巴巴的朝阿薇開口:“喂!這向日葵怎麼要倒了。”
“……向日葵要見太陽的啊,你把這裡圍得跟地宮似的,向日葵都不知道怎麼擡頭。”
王九煩躁把額前的流海捋到腦後,發質偏硬的流海又不羁的落回他的額前。
“那怎麼辦?”王九問阿薇
“讓它見見太陽咯。”
“哈哈!你也沒見太陽,不是照樣活的好好的。”
阿薇想說我他媽又不是向日葵,又不想罵瘋狗王九讓他更快樂,隻能說:“我也快枯了。”
“我丢,你可别哭,你哭起來特别難聽。”王九瞥了阿薇一眼
“是枯萎的枯!!!”阿薇炸毛
王九把那盆快枯的向日葵拿起來放在桌上,用手把花朵擡起來,松手花朵又倒下去,像一個喝多的人,怎麼都擡不起頭。
王九生氣的抿了一下嘴,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插在向日葵的盆裡,然後把向日葵花朵架在頂上,算是給向日葵找了個頸托。
阿薇定睛一看——是龍頭杖。
不是龍卷風的,龍卷風的在他的保險箱裡,無堅不摧的保險箱,密碼目前隻有信一和阿薇知道。那這個隻有可能是大老闆的。
“額…你大老闆退位讓賢了?”阿薇問王九
“哈哈哈哈!他!死!了!”
王九開心的說,但是他的表情看上去沒有他的語氣那麼開心。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節哀…”阿薇嘴上讓王九節哀,心裡卻在高興的大呼,活該,爽快。
“病死?他是我殺的!”
阿薇這回無話可說了,不知道這時候誇他牛逼合不合适。
王九往沉默是金的阿薇那看了一眼,又低頭摸了一下那朵垂死掙紮的向日葵。起身徒手扯下了阿薇窗上釘的死死的棺材闆,讓陽光能照進來。
“門我不鎖了!哈哈哈!我相信你不會跑!”王九說完又補充道:“你可别像這朵花一樣枯了。”
“我才不會哭,有什麼好哭的。”
“哈哈哈哈!是枯萎的枯啦!”王九說,說完他又走了,這次他真的沒鎖門。
王九不在的這兩天是在忙着給大老闆收屍,人是他殺的,管殺管埋,他捅開大老闆的保險櫃,給大老闆挑了個風水寶地,又給自己買了套奢華的花衣裳,風風光光的給大老闆下了葬。
事情全部安排妥當後,王九就蹲在大老闆的墳前,看着墓碑上【滾滾滾滾長江東逝水】幾個大字,覺得非常适合他的大老闆。
能不适合嗎,他心裡想,這可是那靓女要給龍卷風的墓志銘。
王九一直很嫉妒阿薇和信一。
阿薇和信一就像兩條精緻的寵物狗。被龍卷風溫柔的愛撫,細心的照料,寵愛得無法無天,并且一看到龍卷風就發人來瘋,那個尾巴搖的都能看到殘影。
王九呢,曾經就是條在垃圾場翻找骨頭的野狗,在充滿惡臭和暴力的垃圾場厮殺,為了争奪一口殘羹剩飯打的頭破血流。後來跟了大老闆,一開始也會反抗和逃跑,直到真的被大老闆馴服。
可大老闆隻當他是看家護院的狗,并沒有真正的接納他。
王九卻給了大老闆絕對的忠誠,即使大老闆的不信任和猜忌,壓垮了王九最後一根正常的神經,王九也沒有說一句:“老子他媽不幹了。”
他甯可殺了大老闆。
惡人養的惡狗,到底是會弑主。
——X——
阿薇被王九放出門,也沒閑着,除了照顧狄秋,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收屍。
這世界已經爛到一定程度了。
惡人沒惡報就算了,好人居然也沒好報。
阿薇記憶裡,柒叔提子還有七七八八的各種小弟,雖然都是出來混的,人卻溫和善良的和龍卷風一樣。
阿薇清楚的知道,從那天之後,無論信一能不能奪回城寨,他們都再也吃不到城寨的招牌叉燒飯了。會在看電視時給小朋友扒花生的金牌翻譯提子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