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美特、羅莎莉和賈斯帕假扮的是十二年級的學生,我扮演的比他們年級低,在一同去報道後隻得獨自去上十一年級的數學課——迎接無聊。
開學日永遠是喧鬧的。每來到一個像今天這樣的日子,停車場是我最好的歸宿。埃美特曾不自量力地找愛麗絲打賭,自覺能用一些限定鋼琴曲CD釣我參加開學典禮,結局是不服氣地上交了他最愛的一套棒球棍。
一曲終,我百無聊賴地敲着方向盤,正盤算着如何渡過無休止的新一天,就看到一個輕快的影子。
淺淺的亞麻長發柔順散在身後,電影裡經典的校園打扮,撐着一把淺綠色折疊傘,隐隐約約融入福克斯的綠色。
雨後潮濕空氣中的泥土腥氣被辛西娅·斯旺的氣味掩蓋了。和昨日别無二緻的溫柔、清新的香甜氣味,大概早上剛用檸檬香波洗過頭發,我慶幸還好賈斯帕不在這裡。
心下一動,感受到幾十年未曾出現的波紋在蕩漾。許久不曾出現的好奇之情悄然萌發,讓我感到久違的陌生與刺激糾纏的滋味。她會想些什麼?會想起我們一家嗎?會怎樣猜測我們的身份呢?
我饒有興緻,目送她走進教學樓。女孩似乎天生第六感比常人敏銳些,我的目光投在那背影上時,她打了個寒戰,有些察覺般左右看了看。這是否算是一種天賦在人類時期的顯露,我不清楚;但我希望這不會給她招緻太多麻煩——我們一家已經足夠危險,何況人類脆弱到在其他生物面前手無縛雞之力。
又聽了一支CD,似乎快到上課時間,我終于下定決心推開車門去上一門聽過數不清多少次的課。我甚至沒走進教室,就聽見那個牛頓家的小子帶頭讨論我和我的家人。“神秘”、“美麗”,“遙不可及”……那個有點刻薄的女生傑西卡在幻想與神秘的轉學生愛德華墜入愛河,我嘴角抽搐了一下。
如果你知道我們堕落可怖的本性……
我吞咽下不懷好意的想法。
剛要觸碰到門的手頓住。邁克把話題抛給了辛西娅,可憐的女孩,她正在心裡回憶西雅圖國家公園的藍犀鳥。
“嗯……?他們确實很漂亮。”
女孩及時開口補救話題,心裡說着非人般的漂亮。
是的,就是這樣。我在心裡贊許,辛西娅的長相絕對在人類裡絕對很出衆,可惜風頭被我們這些非人類壓倒了。吸血鬼的毒液霸道得很,以一種極端的痛苦結束我們的生命,改造身體的每一處,使之堅不可摧,就連容貌也更加精緻,放大了人類時期相貌的所有優點。不過她似乎也沒有要出風頭的想法,我有些猜測不出她是沒注意到有兩個毛頭小子對她的隐隐好感,還是直接無視掉了。
我推開門,在一片沉寂裡走了進去。
大概誰也想不到上一秒還在嘴邊談論的話題下一秒就活生生出現在眼前,好讀懂的高中生們把他們的尴尬無措寫全部在臉上。
辛西娅沒有立刻轉身。我感受到她的緊張和顫抖,也察覺了她對我們不是人的思索。
不可否認她的感知敏銳,希望它不會引她走向毀滅,比如——對吸血鬼的深入探索。
我輕笑一聲,她終于轉過身看向我,盡管自己不知這僞裝的動作已被獵人收進眼底。
看起來柔弱的女孩在心裡反複強調“不要在無知裡挑戰危險”的守則,我緊繃的心跟着放松不少——她還是理智的——直到愛麗絲的呼喚出現在耳旁。
‘愛德華,你記得辛西娅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空,好在我知道賈斯帕現在狀況穩定了很多。
‘我有些看不清她的未來。’
輕松的心情無影無蹤,我整個人驟然沉入水中。
當事人不會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我多麼清楚。陰郁地看了專注上課的女孩一眼,脆弱而無辜,無名的焦慮拉扯着我的思緒。非常難得一見的有趣人類——我想——如果我不是吸血鬼,會非常樂意認識她那樣一個姑娘,甚至結交好友。隻是沒有如果,我是一個吸血鬼?我們一群吸血鬼圍在她周圍,然後她的未來消失了、看不清了。
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我胡亂地猜想她身上可能會發生什麼。被卡倫家的人傷害?還是路過的野生吸血鬼?或許保留地的那群狗?
愛麗絲把我從胡思亂想中解救出來。
‘我們應該見一面,在你下課之後。’
我幾乎能看到愛麗絲那張快活臉龐上兩根眉毛微微扭曲的模樣。
下課鈴聲淩遲般終于響起,我努力控制自己的速度,沖進食堂坐在最遠的那張長桌邊。
“你來了。”愛麗絲緊密地挽着賈斯帕的手臂,看上去沒有二十分鐘前那麼糾結,或許她掩飾得很好,不想讓其他家人擔心。
我沉默地點頭。
“你們打算怎麼辦?總之,我不同意也不打算向人類洩密。”羅莎莉把玩着她肩頭的金色發絲,她總是沉醉于自己完美的外表中。我知道她心裡沒有針對辛西娅的惡意,隻是對洩密這件事本身充滿排斥。
她的想法我很理解,或者說,我們大家都是這樣希望的:與人類甚至那群狗和平相處,隐匿在他們平凡的生活裡,過着遠離意大利那群麻煩的安甯生活。我們樂此不疲,為此不惜費力從一個偏僻角落搬到另一個。而現在,一個人類的出現,僅僅是她敏銳的感知和搖擺不定的未來就有破壞這一切安甯的危險。
……而她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蘊藏着如此巨大的威力。
我歎了口氣。埃美特在安撫羅莎莉,說俏皮話讨他的女神歡心。
“卡萊爾和埃思梅怎麼想?”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