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見阿羅吧。”拿紙巾擦好嘴角,我站起身,試探着問凱厄斯。
他臉上一瞬間閃過古怪的柔和神情,随即又恢複慣有的冷漠。這位先生,你真的不考慮研習表演藝術嗎?這才見過幾次面,你的變臉本事我都能視若無睹了。
桌上的食物幾乎沒被動過。我看了它們最後一眼,踉踉跄跄跟上凱厄斯的步伐。他似乎沒把我當成人類,不知道我們和吸血鬼的速度完全沒法比,何況我還是個“病号”。我眼睜睜地看着那抹黑色身影優雅地飄了過去,中間隔出大半條走廊。
“嘿,凱厄斯……”
我看不出你有多思兄心切,但請不要把我扔在無人問津的走廊上喂野生吸血鬼。
急促的風刮過,黑色長袍驟然出現在我眼前。我甚至沒反應過來,整個身體仿佛不屬于自己,一下騰空而起。兩隻修長有力的手分别扣住我的肩和腿,我被他抱了起來,以一種傑西卡喜歡的電視劇方式,但力道實在稱不上輕柔。
“嘶——”
沒了受力點的感覺很不好受,像是一條魚,因瀕死而活蹦亂跳。我不太希望自己這樣摔成肉餅,連忙抓住離我最近的東西。
這是什麼?摸起來質感超級好。
等我緩過神,凱厄斯的外衣領子已經在我手裡變成皺巴巴的一團。怪不得手感好,我敢說沃爾圖裡的消費都是超級VIP級别的,他要是想讨賠償,飲食、衣物、治療、住宿……還沒算上遊覽費,賬單足夠我翻來覆去喝上幾壺。
幾縷金色長發垂落,發尾掃過我臉龐,輕輕的,癢癢的。和愛麗絲、羅莎莉她們那種經常保養帶來的精緻感不同,凱厄斯的發質似乎更加天然,柔順的不像長在人類身上。吸血鬼被轉化前都曾是人類,那他原來的頭發會和現在一樣嗎?
凱厄斯瞥了我一眼,又有發絲劃過,我忍住撓臉的欲望,悄悄把他的衣領撫平,一邊把手置于胸前,告訴自己不要再抖了;一邊裝作無事發生,視線亂飄。
如果隻是嫌棄拖沓的食物過于累贅,這種同行方式未免怪了些。
“辛西娅,人類這種生物太過脆弱。”
他難得沒用一貫急促的語調,緩慢而輕柔的嗓音落在我耳旁。吸血鬼沒有呼吸,摩擦帶來的冷氣打在耳畔,我的側臉瞬間起了層小疙瘩。
有天使在身邊呢喃,幾乎快讓我忘掉這實際上是個惡魔。
“加入沃爾圖裡是你唯一的選擇。”
這下我是真的聽清楚了。什麼救命恩人,什麼制裁……最終都通往注定的結局。
死亡。
即使是變成吸血鬼,我也先考慮姓卡倫……或者,斯旺家獨樹一幟聽起來也不錯?
被自己苦中作樂的想法逗樂,我發出自從醒來後第一聲真正意義上的笑。還是在暴君眼皮子底下,勇氣可嘉。你不要看我呀,這真的不是嘲諷。
“抓緊。”
什麼?
回答我的是徐徐風聲,凱厄斯帶着我在錯綜複雜的廊間高速移動,我被自己淩亂飄起的頭發糊了一臉。不得不說,他的建議是對的,一陣慌亂裡,似乎除了笨拙模仿電視劇,我别無他法。
凱厄斯和愛麗絲都是冰冷之人。我不敢對魔鬼輕舉妄動,隻是虛虛環住他的脖頸。吸血鬼的身體由什麼構成?我緊盯着一塊露出的皮膚,白皙,寒冷,質地像大理石。凱厄斯的身體忽地緊繃,我移開目光。不是每條長廊都有窗,陽光與陰影交織,壁畫、彩窗、古典石柱如退潮,仿佛穿梭在時間裡,一大段曆史離我遠去。
“太陽也光顧污穢之地,但并沒有因此而被玷污……”我喃喃自語。
凱厄斯吐出一個難懂的單詞,但似乎不是意大利文。随後他用英文說:“第歐根尼。”
我剛提到的句子确實出自這位哲學家之口。
“你不懂希臘語。”他的眼睛似乎比我吃飯時還要暗沉一點,裡面流淌着我看不懂的情緒。我不懂希臘語難道不是很正常嗎?但如果夢裡的那個人是他……
或許在凱厄斯身上,我可以找到埋藏着的真相。
“阿羅會對我做什麼嗎?”我小心求證。
凱厄斯的語氣變得戲谑而殘忍:“他隻要碰到你,就可以知道你的全部想法。至于别的,我不會給他機會……不要害怕,西娅。”
我重新回到沉默中了。查理和貝拉都沒這樣叫過我,雖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别扭;第一次聽到這個單詞是在愛麗絲口中,現在輪到凱厄斯。吸血鬼難道不應該保持自己的神秘、高貴、不平易近人嗎?
我在心裡暗戳戳地為凱厄斯再添一筆“罪證”。看啊,阿羅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一切都是你親愛的兄弟自己抖落出來的。
而最令人擔憂的夢境,在愛德華身邊我曾想過它,但對方毫無反應。如果愛德華和阿羅的能力都與讀心有關,那阿羅很有可能也不會發現它。暫且不去思考為什麼,接下來我隻要盡量少往卡倫一家和查理那邊想……
前方,一扇恢宏華麗的大門越來越近。
“我自己走吧。”
我戳了戳凱厄斯堅硬的肩膀,他沒反對,任我遲緩而笨重地從他身上爬下。
我該感謝他才是,既沒有把我粗魯地往地下一摔,也沒有保持那個奇怪的姿勢來到他的兄弟和其他吸血鬼面前。
“謝謝你。”
我飛快對他說了一聲。
葡萄酒色的嘴唇與他蒼白的皮膚形成強烈對比,飛快翕動,沒有發出聲音。
凱厄斯的表情高貴冷豔。他伸出一隻手放在門上,推開前很輕很輕地又重複了那句話。
“不要害怕,西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