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地,開始對凱厄斯産生好奇了。
……
普利奧宮的圖書館完全不輸于西雅圖大學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書架整齊排列組成的高牆築起這座知識的迷宮,陽光透過一扇扇位于上方的玻璃窗,落在金黃的建築裡,呈現迷人的色彩。
凱厄斯領我進去的時候,我的心微乎其微地跳起快樂的舞蹈。原來不止是在畫廊,曆史和時間在這裡也是靜止的。難以想象沃爾圖裡花費多少年把書籍搜羅到這裡,它們有的脊背已經沾灰;有的光是靠近,就能聞到淡淡的墨水和舊紙的味道。
我的思緒随着指尖撫上其中一本輕輕顫抖。
翻閱它們的時候,吸血鬼也會和人類有着共同的情感和理想麼?
吱呀一聲,凱厄斯拉開椅子的聲音把我帶回現實。
“需要我說‘請坐’麼?”
如同鬼魅的呢喃落下,他沒給我發言的機會,伸手一攬,不容分說地把我按在石椅上。我該慶幸屁股沒有裂成幾瓣。
還有,這自顧自話的性格是誰給你養成的?
一瞬的功夫,凱厄斯又拉開一把椅子,迅捷而優雅,落坐在我身旁。讓我暗自吃痛的罪魁禍首一隻手搭着扶手,一隻手托着下巴,難以捉摸的鋒銳眼神遊走在我身上,仿佛在做人體解剖手術,而我是那個被拆解的小白鼠。
不得不佩服的是,毫不起眼的石椅被他坐出了王座的氣勢。我暗自咋舌,這就是老古董中的老古董呀。
我定定地看了凱厄斯幾秒,悠然歎出一口長氣。看來他暫時沒有離開的想法,盡管逮着人不放并不是好導遊的職責。說不準,接下來的尋書之旅他也要愉快地摻合一腳。
“想學什麼?”
果然。我斟酌着挑了幾個詞:“曆史、語言、文學相關的都可以。”
凱厄斯好看的嘴巴抿成一條縫,他沉默着,不時輕叩桌面。在想什麼書是可以看的、什麼書絕對不能碰嗎?我猜不透他的想法,彙入無聲的海洋。
“意大利語?”
他忽地開口,冰涼的嗓音劃破空氣,留下痕迹。
我在那潭幽暗的紅色溪流裡看見自己的身影,同時抓住過往的殘章。夢境裡火焰毫無章法地躍動,随着時針加速的滴答,層層剝落到地上,有的化作鮮血,有的化作花瓣;而他永不褪色。
“希臘語。”
我知道心跳喧嚣的原因。
“希臘語。”我望着他,目不轉睛,用更大的音量重複了一遍。我覺得自己的發音足夠清晰。“你願意教我嗎?”
終于,凱厄斯蒼白的面具出現裂隙,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我,是什麼意想不到的洪水猛獸一樣。他優雅冷靜的面孔變得緊繃,我捕捉到遲疑和不敢置信的神色。
我猜對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應當見過面。我們認識彼此,或許有着什麼更深的聯系。
“家庭教師。”
凱厄斯發出一聲華麗輕柔的歎息。他眼底那團陰郁逐漸散開,終年冰封的冰雪仿佛也開始消融。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笑了一下。真是聞所未聞,你居然能在以暴躁著名了千年的吸血鬼臉上找到一束燦爛的陽光。
他以一種不可能的速度屈膝半跪在我身前,輕而緩慢地擡起我的右手。緊接着,手背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比想象中還要柔軟。
從這個角度,我能看清凱厄斯每一根柔順的金色發絲。它們服帖地搭在黑色的綢緞上,此刻正順着頭顱低垂在兩側。
“My pleasure.”
微塵在陽光籠罩的空氣裡飛舞,君主灼熱的神色和因喜悅而擴大的瞳孔無不彰顯:他找到了世間難以尋得、僅此一位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