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師摸着自己長長的青白胡子,半謙半受。
好家夥,要不是知道楊邱肯定是真的有病,還以為是從哪找的藥托呢?一般的藥托都沒有那麼敬業!
楊邱畢竟飽受病痛折磨,精力實在不繼,就在他将要吩咐衆人退下,收拾祭台,讓長子設宴款待衆人的時候,樊阿回來了。
黃月英眼睛一亮,把人召過來,把手裡攥着符紙往外一擺,笑着對楊邱道:
“楊阿祖且慢……”
黃月英:“趙天師自稱傳承是來自齊魯蓬萊的海外方術,其實我黃家也是沔陽的術士之家,也有一套驅邪治病的法門。”
衆人都是一驚,楊家衆人驚訝間又有點半信半疑,畢竟沔陽黃氏确實神秘,年前自家小郎君還得到過眼前小女郎的神通救命。
華佗卻是又驚又滿頭疑問的,黃家月英小主明顯是不信天地鬼神那一套的,這短短一日的交流,便是他們這些陰陽五行的正經醫說,她都要質疑一二。
她是個不信“玄”的人,認為萬物都有規律但規律并非一成不變,也不信重任何“必然”的權威。
而她這話一出,百十名方術就是“嗡”的一聲喧鬧起來,他們雖還保持着風度,但有些人的不滿已經極為明顯了——怎麼,這是來砸場子的?
而黃月英隻看向那趙天師微微勾住笑容的臉,不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了。
“齊地方仙們說,楊阿祖隻有這背上毒瘡處生了風邪,我卻是不同意的!”
“楊阿祖,我阿父和守元阿叔情誼匪淺,我絕是不能看着阿叔的父親病入膏肓,不日就要命不久矣的,請讓月英也為阿祖将邪毒盡數除去吧!”
楊家都被這一番話震住了,楊邱看着黃月英瞠目結舌,又僵硬着脖子看向了趙天師,出其不意地看到了對方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情,大驚!
什麼!這難道是真的!
方術們也都被震得無聲了,楊家一直充當背景闆一樣的長子這時意外地開口說話,一臉關切和驚訝,卻下了主意:
“果真如此,那月英小侄和華醫師快為我阿父診治!我楊家感激涕零啊!感激涕零!”
黃月英偷偷撇了這位楊家大伯父一眼——嘿,人家一開口就是讓她和華佗一起,笑死,她剛剛的話裡不是說,這是她黃家家傳絕學嗎,提了人華佗一個字了嗎?
她這裝神弄鬼的把戲了不要毀了華佗的招牌啊!
轉瞬之間,她在呆住的楊祖父和有意思的楊大伯的配合下,拿出了符紙,偷偷用手撚了撚讓樊阿找來的粉末,然後開始施法了——
她掀起了楊邱的衣袍将兩條腿露了出來,嘴上開始念九九乘法表……
這場子裡大多數一開始都沒聽出來她在唱什麼,直到一直安安靜靜的待在一旁,這時才回到父親身邊的楊慮笑出聲來,楊旭才滿臉問号地問兒子:“月英……她念九九歌訣做什麼?”
就……惡趣味吧,楊慮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黃月英将蘸了東西的手在楊邱的腿上好幾個位置上按壓,一邊擦藥粉一邊問,這裡疼不疼?平時有不适嗎?今日不疼那前幾日疼嗎?
哦,上個月好像是疼的,就是嘛!那我說的位置肯定是疼的,那肯定是有問題的啊!
擦得差不多了,黃月英直起了身,要了一碗水,和趙天師一模一樣的流程動作。
她端起了婉,帶着笑看向了趙天師,在被她搞得有些诙諧的驅邪氣氛中,看見對方太陽穴處流下的汗珠。
“趙天師你看……”她把碗往前一送,“你覺得我這黃家的密法,能找到、并拔除多少毒邪呢?”
不等他回半個字,有半分動作,黃月英直接一口将水噴在了密密麻麻附在楊邱腿上的符紙上。
一口水不夠再來一口,噗嗤噗嗤一聲接着一聲。
随聲而來的,還有浮現在黃符紙上的一個個血紅的斑點,觸目驚心!
一處處窟窿一樣的紅洞,有紅鏽色的“血迹”還順着腿緩緩地流到了地上,昏暗燈光照出一條條猩紅的血痕。
“啊!!”
離得近的楊家仆人一聲尖叫,在漆黑的夜裡格外尖銳,楊家上上下下都傻在了原地,太可怕了。
楊旭慌得六神無主,父親的腿腳一向不錯,雖身體常有病痛,卻多在肺腑之中,怎麼難道這軀幹也早也……楊大伯卻睜着眼睛緊緊地盯住了趙天師……
而楊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腿,突然清醒了一般地轉向了面對這樣的場景臉上都笑意盈盈的黃月英,果然聽見了她沉着的聲音——
“如此,楊阿祖還相信,那紅印記是拔除的風邪嗎?自己的身體裡真有那麼多毒瘡,卻還好好的這樣活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