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瞅着白露提包的手指中兩條明顯的勒痕,說:“你可千萬别說包裡面……”
“怎麼可能?難道我看起來真的有那麼蠢?旅行必備用品。”白露打斷他的話,拍拍提包靠近安室透耳邊悄聲道,“槍嘛,隻有你手上這一把。”
白露提着包若無其事地走進人群中,安室透原地不動,白露轉過身,反手指向身後,說:“一起走,我要用的車停在另一個車庫。”
“你要一起去?”安室透問。
“我晚點過去,不和你們一起。”白露說,“但我總得送你們一程。”
“監視嗎!”安室透心中暗道。
“以防萬一,并非監視,别多心啊!”白露豎起右食指左右晃動,抿着唇神秘兮兮地微笑。她把時間掐得非常準,等安室透一切準備就緒,到達車庫剛好下午四點整。安室透神經緊繃,時不時觑向後視鏡裡的白色面包車,芹澤武一行人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一路順暢平靜。石卷港口換船,一位瘦骨崚峋的老者為他們開船引路,到目的地下船上島,那些人依舊一言不發。安室透感到事情詭異,内心的不安越來越濃,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入夜了,沿海一岸的小城酣然入睡,沒有節日的喧鬧和絢爛的煙火。安室透領着芹澤武一行十三人走進荒蕪寂靜的田代島,船停在港口,為他們開船的佝偻老者不知何時失了蹤影。浪濤拍着岩岸,路邊叢草中偶爾會閃過綠瑩瑩的幽光和微小的貓叫聲。突然,右邊隐形耳機内傳來Gin堅硬冰冷的指令,“殺了他。”
安室透放慢腳步,深沉的目光掩映在黑夜裡。此前,他已從同伴上報的信息中得知Gin等人所在的具體位置,他不能左顧右視讓監視之人看出他的猶豫。左耳内的隐形耳機一直處于靜默狀态,安室透知道伏于黑暗中的同伴在等他的暗号。白露的話卻一直在他腦子裡亂串,他對白露并無十分的信任,會遲疑全因大局未定。
安室透向他的直屬理事官申請調動公安埋伏田代島是為了應對突發狀況,若事情進展順利,無其他意外情況發生,上司還是希望他繼續留在組織卧底調查。
殺人是下策,此刻拔槍打死芹澤武,就算遠處有組織的狙擊手掩護,他也未必能在其他十二人近距離的圍攻下全身而退。現在在島上的幾個瘋子表面上說是掩護他,真打起來會不會被他們無差别地掃成篩子呢?安室透不懼怕死亡,就怕毫無價值的死去。此次行動人數白露如若沒有瞞他,他倒是可以下令秘密抓人;但是,他能想到的,白露同樣能想到。安室透思前想後,想到之前白露說會到石卷等他的話,頓時如夢初醒;原來,那個女人不是怕他行動失敗,而是牽制他以防他動用公安。安室透可以肯定,在他啟用公安的那刻白露絕對會毫不留情地将所有人都葬在這座島上,事後回報BOSS,一個Bourbon是卧底的訊息就足夠保她脫身。
“怎麼了?Bourbon。”
就在安室透思考的瞬間,右耳機内又傳來Gin不快的質問。容不得他再多想,右手探進衣袋内握住手/槍,腳剛邁出去兩步,身後十幾人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停了。安室透保持左臂直垂右手彎曲入口袋握槍的姿勢不能動彈,因為此時有一隻管狀硬物正抵住他的後背,身後十幾人立馬舉槍将他圍成一個圓,每個人的手/槍都裝着消/音/器。
“你是誰?”
安室透一驚,這聲音根本不是和白露通話的那個人,這個人的音色沒有張狂的戾氣,甚至有些溫和。安室透微微挪動腳踝,欲将身體側轉。
“别動。”溫和聲音再次響起的同時,抵着安室透後背的槍管直接擡到了他後腦勺的位置。
“手舉起來。”
安室透擡起雙手曲肘平舉與肩同高。有人上前搜身,卸了他随身攜帶的武器和通訊設備。
“轉身。”
被動狀态下的安室透隻能照對方說的做。
那個人的面部輪廓在夜色下顯得有些猙獰,與他溫和的音色形成極大反差。港口換船進艙後,安室透仔細觀察過他們每一個人,這個人在他們當中并不起眼,安室透着重關注點在白露所說的黝黑男人身上。而此刻,黝黑男人正拿着從安室透身上繳下來的設備交給那人,粗着嗓子喊了句“老大”。安室透心頭一跳,這口公鴨嗓才是和白露通話的聲音。
“這是什麼意思?”安室透謹慎問道。
“什麼意思?”那人高揚着下巴睨着安室透,淡淡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
安室透将已知的少量信息在心底快速分析後答道:“我是引路人,也是此次與你交易的人。”語必,安室透明顯感受到隔着一臂之距的男人眸中寒光如刀。持公鴨嗓的黝黑男人扣動扳機,“老大,有蹊跷。”包圍圈越縮越小,安室透後背冷汗涔涔,這樣下去隻會死無葬身之地,他正想着怎麼分散對方注意力趁機尋逃脫機會時,右邊耳機内傳來一聲性感妩媚的“殺”令。安室透即刻朝男人身後叫了聲“糟糕”,所有人下意識往男人身後看,一股尖銳勁風于安室透頰邊擦過,身後傳來重物砸地的鈍響。圍困他的敵人猛地朝子彈射來的方向火力全開,機警的黝黑男人在身旁同夥倒地的刹那将安室透反手摁住要一槍解決他時,樹林深處又飛來一彈,直接貫穿了黝黑男人的右臂膀。機不可失,生死一線之間安室透顧不得臉上與臂腕的陣陣疼痛,屈膝蹲身攻擊黝黑男人下盤,撞開敵人包圍圈撕出一條逃生口,在對方舉槍擊殺的間隙翻地滾入坡道叢草中,躲在遠處的狩獵手配合安室透的逃離路線阻擊追殺他的敵人。
不知芹澤武一黨遭遇突襲折了幾人?安室透隻聽到那些人恨聲咒罵,黝黑男人粗啞吼罵也夾雜其中:“混蛋!隐蔽。”子彈從消音管打出,空氣中彌漫着嗆鼻的火/藥味。
安室透這邊擺脫了敵人的控制,貓着腰在黑夜裡尋找其他幾人分别所立的絕佳狙擊點和監視地。他按了按胸腹部,将人造假體一把扯掉,取出藏在假體内的手機手/槍,這是他出發前防範未然做的準備。剛剛被繳獲的武器跟手機都是離開仙台時白露所給,那兩樣東西對安室透以及他現在的處境而言根本無關緊要。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白露給他的手機裡裝了什麼,時刻被多方監視,哪能事事如她所願。
“開始了!”此時,一個女人異常興奮的怪笑紮進安室透耳内,安室透一聽便知是Chianti那個視人命為玩物的瘋女人,快速拉鈎抛殼的聲音在她刻意壓低的瘋狂笑聲對比下竟然顯得不那麼刺耳了。
“Chianti别亂打。”冷酷肅殺的Korn制止她将狙/擊/槍當玩具使。
Chianti答道:“不這樣怎麼逼出躲起來的家夥?”
“夜視儀是用來做裝飾的嗎?”一個妖娆的女聲問道,這是Vermouth。
“看戲的人沒資格說三道四。”Chianti對于Vermouth的強烈敵意有增無減。
“大哥,這樣沒關系嗎?”眼看一場狩獵比賽快演變成窩裡鬥了,Vodka也說話了,他是在征詢Gin的意見。
Gin無所謂地哼道:“随便他們。”
是啊,隻要最終結果如意,過程當中随便他們怎麼鬥。差點打碎他顴骨的子彈也隻是他們鬥法中的一環,安室透若是慢半拍,Korn狙/擊/槍裡的子彈就會從他眉心穿過了。安室透在孤島夜裡的叢林中眯眼逡巡,左耳機内突然冒出一句“沒事吧”的關切之音。安室透捂着心口連咳了三聲,代表原地待命。他還處在組織人員的監視下,無法做多餘的動作更不能明目張膽地說話讓組織的人聽到,這些最簡單的暗号是他與同伴商量好最終确認的,指令發出後左耳機内開始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