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面前的電腦屏幕上一直反複播着結城绫上車的視頻,毛利蘭盯着看了半響,又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安室透見狀問道,“蘭小姐,駕駛員你見過嗎?”
“好像是绫的司機。”毛利蘭說,“我也不能肯定,可绫的司機是位男性。”
“什麼?”
嗡鳴聲再起,大家面面相觑,竟無人親自向結城曉人求證,毛利蘭口中“好像”是否屬實。
結城曉人已眼含怒氣,卻耐着性子隐忍不發。觀察着他的反應,安室透這才慢慢相信他是真的沒留意自己堂妹這幾個月的行動軌迹。
“安室先生,是吧?”結城曉人一說話,監控室内的其他聲音戛然而止。“你說绫在一月救過人,什麼人?”見半信半疑的安室透,他說,“我有公事,也有家務事,不可能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都盯着那丫頭,她要做什麼想做什麼沒義務向我彙報。這樣說,你還認為我應該知道她的每件事嗎?既然你查了結城家,就知道長年跟着绫的不是我分家的人。你想知道绫的事,聯系雅人比找我更有效果。”
安室先生調查結城家做什麼?衆人不禁更加疑惑。
安室透不是不聯系結城雅人,而是一直聯系不上。他調查中獲得的電話不管是對方家中座機還是移動電話不是打不通就是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态,這才找的結城曉人。正因為聯系到了結城曉人,通過幾番詢問才得知他們家還有出門在外且多日未聯系的母子。
結城曉人在生氣。
安室透感覺他氣的不是自己調查結城家并找他一直追問結城绫的事,也不是别人對他以及他們家的各種非議,而是在為帶走結城绫的司機發怒。他言語生硬卻不見外,對自己調查他們家的事一點都沒表現出意外與責備抵觸之意。
大家議論的對象從别人隻言片語間轉移至自己身上,安室透不便過多解釋,隻回答結城曉人第一個問題。他說:“一月份的失蹤案想必結城先生知道,兩個孩子後來回家了。他們的家人對外說是臨時走丢,結城先生這話你相信嗎?家裡說什麼都不予追究了,警察也隻好結案。晚上我的一位朋友去找過那兩家人,費了些口舌答應他們保密才得知,是結城绫小姐送兩個孩子回家的。”
“那兩家人都認識結城小姐嗎?”目暮問道。
“聽他們描述樣貌過後,我朋友把結城小姐照片給他們看,才确認的。”安室透微笑着繼續道,“我也見過那兩個失蹤的孩子,他們在失蹤期間都時醒時睡,記不清楚當時發生何事。想必,是歹徒一直在給孩子定時定量灌藥。”
結城曉人聽得認真,安室透看得出他對此事已上心,剛到時那種事不關己的态度蕩然無存。雖與目暮警官等人不在同一部門,但他也是警察,又是結城崇和結城绫的哥哥;于公于私他都會管。
“如果,今天晚上還未歸的孩子也都陷入昏迷當中,他們中間有人再聰明,不能醒來就無法向外界傳遞消息。而且……”安室透旋即肅然,“結城小姐在把兩個孩子送回家之後,有人上門分别送了那兩家人兩百萬日元現金,讓他們保守這個秘密。由于不明因由,他們不敢使用不敢存銀行也不敢告訴警察怕被報複,錢至今還在家裡放着。”
安室透在結城曉人冷目寒光中講完後發之事,在場之人驚詫莫名。本是一件好事為何要以金錢封口?難免不被人猜測别有用心。
“你在懷疑什麼?”結城曉人橫目而視。
安室透泰然自若:“結城家盛名在外,相信也不會做這種有毀聲譽之事。正因如此,才需要你們的配合和協助。”
“嗯……”目暮思考着,“兇手真是沖着結城家來的?”
“但是,為什麼?柯南跟他們又沒關系。”毛利小五郎不解其意。
“名偵探的原因,以前也有過類似的事情。”沖矢昴看着他,“是吧?毛利老師。”
聽到名偵探這個詞的毛利小五郎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皺眉說:“有什麼案子不能直接到事務所找我?”
這時,結城曉人上衣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他并不避諱室内衆人,直接開了免提。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機屏上顯示的未知号碼卻沒發出一點聲響。結城曉人耐得住性子也跟着沉默,但其他人可就忍不住了。
“怎麼回事?”
“難道是犯人?”
對面依舊沒有聲音。結城曉人幹脆把坐椅往後移兩步,翹起二郎腿右肘支在扶手上撐起下巴氣定神閑地等着。
就這樣他們無聲相持了接近二十分鐘,期間室内有幾人幾次想上前問個究竟,特别是毛利小五郎緊着雙拳想砸桌子,被目暮等人伸臂攔在後。
安室透環視衆人時不經意與沖矢昴的目光相撞,對方賞給他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大概,眼前的這個FBI也想到手機另一邊的人是誰了。
會做這種無聊事情的人,除了白露找不出第二個。
此時的安室透有生以來第一次破天荒地想開口怒罵:
死女人!
這場無聲的通話接近半個小時,其他人都回崗位各司其職,不把希望寄托在這個未知号碼的主人身上。
兩個善于察言觀色的人目睹這半小時内耐性在結城曉人臉上一點點磨滅,卡在半小時最後一秒的點上挂掉電話霍然站起。
“目暮警部,給我追蹤個定位信号。”結城曉人把調試過的手機界面丢到桌上,“投到大屏幕,我要看這個信号移動線路圖。”
“要追蹤的是什麼人?”目暮一頭霧水。
結城曉人說:“别問那麼多。”他毫不在意臉黑如炭的警員們。
目暮面色不悅,還是把手機交給下屬,讓他們照結城曉人說的做。
大屏幕上,結城曉人要的定位點線圖于近段時間一直在東京都内轉圈,沒人知道他要查的這個信号到底屬于何人。
放心将白露之事交給安室透的沖矢昴不知。安室透則一直以為結城曉人要追蹤的是适才的來電位置,直到他看到那個信号的活動軌迹頻繁出現在自己租住的公寓時才猛然醒悟。他難以置信地盯着傲然冷靜的結城曉人,這種行為對那個小姑娘來說到底是保護還是監視呢?安室透無權過問,他扪心自問,如果換成是他自己在必要時候也會使用非常手段。
栗原——這是信号停留的最後位置。
阿笠博士一句話無心插柳,拐走孩童的人真是為當年的栗原案而來。
找到事發之因,各位辦事警員轉戰會議室商議接下來的行動計劃。毛利小五郎随着目暮等警察去警視廳會議室,其他同行人員則留在監控室。
目暮進門之前禮貌地攔住結城曉人,說道:“結城警視,這樣說雖然很冒犯,但為了那些無辜的孩子們,還是得問清楚。當年,結城小姐失蹤歸來,失蹤的那段時日到底在何處都發生過什麼事?”
“我也不知。”他難得真誠不冷淡,“那丫頭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了,還患上了失語症。我比你更想弄清楚在她身上發生的事。”
當年的結城家家主結城駿明知事有蹊跷,卻仍然選擇撤案不追究,放任真兇逍遙法外。年輕氣盛的結城曉人不顧長幼尊老跟叔叔大吵一架摔門而去,很長一段時間不進結城本家的家門,連一向為之親近的同齡堂兄也甚少理睬。直到後來偶然間碰到跟堂兄密會的水原光還有漸漸恢複正常的堂妹,才讓他失悔,本家叔叔并非龜縮懦弱。他走上警察這條路也是因為知道了那個水原光是叫白露,水原一家的災難另有隐情。
十幾年過去,他們和白露在一些事情上達成了某種共盟,敵人的強大不是靠哪個人一已之力能抵抗的,隻要做好各自份内的事不給彼此帶來禍端,他們都不會去管她是人是鬼。可若因她給親友帶來殺身之禍,他怎會坐視不理!然而,那些事能當着眼前這些人的面說嗎?當然是不能的。
結城曉人想到那個叫安室透的男人。以前白露提起過,她遇到一個棘手的人,不能殺也不能放,要張弛有度的處理,挺費腦子的。白露沒指名點姓,他也不想去瞎猜,畢竟那是讓她費神的人,跟自己沒關系。今天看到安室透,他算是明白了白露口中的人和她的顧慮。
最早碰到安室透是在水原宅外,他跟堂兄一起貓身在别墅旁的玫瑰花叢邊,看洋溢着青春笑容的少女親自送走面無表情的少年,莫名其妙感到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