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也是蹭車的。”安室透不以為然,向她充分展示自己車主人的權利,“我載誰用不着别人幹涉。”
白露腳尖轉向,嘴裡說着:“我今天不搭你的順風車,怕是不能善了了。”
安室透不予回應,很紳士地幫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白露歪頭笑笑,轉眼卻定住了,目光鎖在副駕駛正後方的位置。身着黑色高領衫的男子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細框金屬鏡,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看似友好的招呼:“你好!”
白露緩緩眨眼調節,讓一瞬間模糊的視力恢複一定程度的清晰。她往後退兩步,一隻寬厚的手掌挨着後背穩住她,“你臉色不太好,身體真的沒事嗎?”
前所未有的溫柔聲線,是熱戀中的情侶才能享受的待遇。安室透這樣做的意圖,白露不想費心去研究,猜也猜不出全部。她不是什麼讀心神探,某些時候别人心底所思所慮不過是結合當時境況揣測而出。勾心鬥角的事,是她此生最讨厭的,但人活一世又不得不為生存與人明争暗鬥。讓她感到諷刺的是,水火不容的兩人竟有聯手的一天。
一向青睐副駕駛的她躊躇不前,安室透将車門幅度拉開一些,作出“請”的姿勢。白露不理,倒回到另一邊貓身坐進駕駛位的正後方。安室透渾不在意,料到白露不會把自己後背交給于她而言是敵對的人。
白露将車窗全部搖下,沒有抱枕她就把雙手環臂,懶懶得靠着後座,歪着腦袋把臉面向窗外。他倆要是真合作,對她來說不是沒影響,但不緊要;在白露這裡,凡事結果若有好壞之分,那就是隻有更壞沒有最壞。
馬自達在彩虹橋高架上飛速奔弛,勁風從車窗一道一道猛烈灌進。白露的眼睛被吹得酸澀難耐,她索性閉着眼任由涼風敲打,吹着吹着冷不丁又一個寒顫。
沖矢昴在座位上把身體往左挪兩分,不出聲。白露隻是上車前剛見到他時露出了些許驚詫,後面一路都當他是空氣;正好,他趁此機會好好觀察在去年聖誕節差點送他見上帝的女人。
被風灌得呼呼作響的車箱内突兀地響起一陣陣“嘟嘟”的震動,白露從風衣兜裡掏出手機瞟了一眼,面無表情地關掉,随即震動又響她再關……如此重複了五六次,她才接聽該來電。
有兩個外人在,縱然是說中文白露接白靜的電話依舊萬般謹慎。手機靠近耳邊,面含微笑,用一貫慢悠悠的調子在白靜每次以“小茜啊”的開場白之前截斷,“你有完沒完!”
主動來電的人察覺到她的異樣:“你不方便嗎?”
“廢話!”答完還以手掩面,清泠泠的淺笑表達她對來電之人的不滿。
“小茜啊,你聽媽媽的話,結城家的事兒到此為止。啊!你别再管了……”白靜苦口婆心地勸,話還未講完白露以一句無比乖巧的“知道了”結束通話。
吃不準她是不是故意的,安室透覺着白露的演技退步了。真是關系親近的人,在對方第一次來電就會接通,偏偏把别人的電話拒接好幾次,接通後又一反常态的友好——是友好嗎?安室透嘲弄般的撇撇嘴,這個細微的動作卻被後座視力不太好的白露捉個現形。她身體斜傾,把腦袋往駕駛座與副駕駛之間的空隙擠,做了鬼臉,“好笑嗎?”
安室透平視前方,專注開車,不答。
白露不肯放過他,半彎腰把嘴送到安室透耳邊,正大光明地咬耳朵,不忘用手擋住嘴與耳隔開的空間,“做戲做全套嘛。”意思很明顯,是你先玩暧昧,故意在另一個人面前表現出我們非同尋常的關系,那就不能隻玩一半。安室透很上道:“你家人的電話嗎?”
白露一愣,吃驚拍掌:“哇哦!你好厲害,這都能猜中。”
被誇贊的人表情僵硬,擠出一個不自然的笑來。“你要去哪裡?”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白露雙手作捧心狀,表示願意夫唱婦随。
安室透反悔了,他該把這女人從橋上丢下去。
安安靜靜的沖矢昴全程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負責當好吃瓜群衆。
下高速白露将車窗關嚴。安室透不理她了,她也懂得見好就收,不過分得寸進尺,一時間封閉的小車箱内隻有幾人的呼吸聲和駕駛員操控愛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