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主人隻是想讓你回去搭把手。你在東京生活這事主人早就知道,為什麼以前沒找你呢?因為,他們認可你的能力,更不願給你太大壓力。你逍遙夠了,是時候回去了吧。”
“好。”秦治心底無比抗拒,那對瘋子夫婦讓他感到惡心又恐懼,千百個不願到嘴邊化作一句順從的答應。
所謂芝浦地下醫藥研究所隻是開發成人用藥的地下室,銷路限于燈紅酒綠之地,所裡隻有秦治和大野藤志兩個人。秦治改名換姓逃命于此;大野藤志原是□□,為意中人金盆洗手,慘遭仇家追殺,機緣巧合之下兩人相遇。秦治為自己編了一個似是而非的過去。坦言自己曾經被人控制,做了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後來醒悟逃亡。兩人基本上算同病相憐。一番合計決定晝伏夜出,利用秦治的長項在這社會上生存。
秦治雖然答應三哥回到白氏身邊繼續供其驅使,但刀疤男并不放心他,派了幾個人天天守着他們。畢竟當年秦治是攜着白露和陸因茜的全部影像資料逃走的;當然,刀疤男的話秦治也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這世上隻有他自己知道,除了那些年控制女孩們的監控影像,秦治還帶走了弟弟秦河的日記。弟弟沒死之前,他為了唯一的親人,甘願被白氏擺布;弟弟死之後,他再無牽挂,逃離母國。
秦治是無神論者,他自己都沒想清楚為什麼會逃亡日本;如今看來,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大野藤志外表看起來很窩囊,但他夠義氣,毫不猶豫的表示同是天涯淪落人,他願意為秦治做任何事。有他的幫助,秦治才能順利聯系上結城曉人。其實,秦治的首選是結城雅人,可他們被三哥的人看着,能自由活動的時間有限,找本家家主麻煩又耗時,隻能找最好聯系的組隊課課長。
那些年的文字記錄影像資料,秦治多備了幾份。截了其中一小段,去跟結城曉人談判。讓秦治意外的事,結城曉人沒讓他多費唇舌,直接開條件。秦治隻要把手裡所有的證據交給他們,他替堂兄承諾可送秦治去任何想去的地方,這大大超出了秦治的意料。為證明不是空口許諾,結城曉人當着他的面給堂兄電話說明緣由,并承諾會立即安排人将秦治從控制他的人手裡救出來。
臨别時,結城曉人突然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秦治乍一聽愣住,幾秒後反應過來:“陸因茜。白露死之前,她叫陸因茜;白露死之後,她叫白露。”他想了想,覺得後面的解釋多餘了,對方隻想知道她本名,至于那個名字是什麼時候開始用的,結城家自有他們的信息網,根本不需要他言語上的畫蛇添足。
結城曉人走了,讓秦治等着他們的消息聯絡,秦治怔愣半晌沒緩過勁來。他見到結城曉人交出視頻,隻說了一句“我知道白露的過去,但我現在被人監視控制着”,結城曉人甚至沒再聽他續說就豪爽的開條件了,也沒在他身上求證視頻真實性的問題。
秦治等了幾天,等來的卻是結城家突遭厄運的消息。
第二次見面,結城曉人明顯很着急,給了他三部手機,都裝有竊聽定位系統。結城曉人說:“上次你說被人監視控制,看你還能聯系上我,說明你現在并非全無自由,救你的事暫緩。手機藏好,方便聯絡。”說完,匆匆而去。秦治望着人離開的方向,心底燃起的火苗滅了一半。他還有偷偷出來找救星的自由,是大野藤志跟看守他們幾人喝酒下藥灌睡他們換來的,為了不引起懷疑,藥效時效很短。
秦治幾近破滅的希望在三哥把結城绫綁架後重新燃燒起來,他直覺這是擺脫白氏那對瘋子的最後機會。這些年連流浪狗都不如的生活讓他變得少言寡語,他有劣迹斑斑的過去,因此堅信言多必失。三哥吩咐他給小男孩注射毒藥,他依言照做;三哥吩咐他控制結城绫,他就一聲不吭地用匕首抵着女孩後腰。他親眼看着小男孩被藥物折磨得奄奄一息,看着女孩被打得傷痕累累。有定位竊聽的手機被他藏在車座底下,面對血腥場面,胸膛裡冷模麻木的心再也泛不起一絲一縷的漣漪。
結城曉人守諾,不僅安全救出了他,還把大野藤志一并帶走了。往年的監控影像他打包一份随着結城曉人給他的其中一部手機放進密碼盒内。密碼盒是他自己做的,有過時不更新密碼自動炸毀功能。打開盒子得分兩次輸入密碼,第一次是為了防止超時爆炸,第二次才算解鎖。然而,秦治還是低估了他們日本警務機構的内部矛盾。
公安到得太快了,他慌忙藏下密碼盒,卻忘記了本該放進密碼盒内的照片。
秦治相信結城曉人會盡力把他從公安手中撈出去,他隻告訴對方一半密碼,沒有另一半結城曉人打不開密碼盒。面對公安的問詢,混淆視聽的信息有多少給多少。能說的都說完了,不能說的隻能用沉默替代。
福地規明緩緩扯下面部假皮,活動已經僵硬得如同死魚的面部肌肉。他的主人還在鏡子前反複欣賞那張猙獰可怖的臉,一邊摸索一邊啧啧贊歎:“手藝越來越精湛了!”
假皮是福地做的,主人自然是在表揚他,福地卻認為他無福消受,他朝黑袍女子那邊投過去一個極其無語的眼神,“小姐,别看了。”
女子小心翼翼地撕下假皮,端詳着損壞的表皮裂口,說:“嗯,補補,還能用。”
“大小姐!”福地更加無語了,他們不缺那點成本吧。
女子拖着懶散的步子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盤腿席地而坐,雙掌起下巴望着他,撒嬌似的說道:“我知道啦。”
福地盯着她脂粉未施的蒼白臉龐,粉白的雙唇微微撅起,如貓般大而靈動的眼睛閃着明亮的光。若非相識多年,福地也不會相信如此明媚幹淨的面容可随時千變萬化,單薄瘦削身體中流動着的都是血海深仇。他移開視線錯開女子的目光,心底一片柔軟,嘴上公事公辦的語氣:“卓矢把人帶出來了,你換身衣服去見他,把該說的說完,再送他回中國。”
女子觑眼瞅他:“你都替我安排好了,隻能照做咯。”
“我哪敢替你安排。”福地無可奈何歎一聲。女子比他年長兩歲,可很多時候他們的相處模式更像是老父親和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