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令院導師,是一個看起來很體面,可以用德高望重來形容的牛馬。這兩個詞為什麼會湊在一起,就得拜大賢者所賜了。
災潮降下的須彌,神明下落不明,被深淵侵蝕過的地方需要人手去解決,教令院智慧宮的知識還需要人看顧修繕,正常的教學還不能拖太久……種種因素疊加下,總有人要被大賢者安排成牛馬的。
很不幸,我就是其中之一。
而我的工作是教令院導師,手底下有一批學生要畢業,一批學生要入學,教學計劃還已經被大賢者說了不能停——現在須彌極需妙論派的學者建設家園,身為賢者要為須彌出一份力——整個教令院裡留守的賢者就我一個,最大的牛馬也就獨我一個。
在我之下,不是初出茅廬的牛馬,就是職權沒我大的牛馬,在我之上,大賢者已經出發去找神明的遺留了。
大家以前有過的龌龊,在當前局面下都暫且擱置,須彌動蕩沒那麼嚴重,但也隻是相對于周邊其他國家。幾位賢者乃至大賢者再怎麼樣都是須彌人,災難面前都一視同仁成了四散的牛馬。
學術争議,派系之别,往前有大慈樹王鎮着,現在有災難橫着,誰要是不想活了,倒是可以試試,就算是大賢者,這時候都能死的渣都不剩。
人工作量一大,就不會管什麼學術上的地位,素質與工作量成反比,平日裡再怎麼溫和的同事此時都有了犀利的脾氣。
我的意思是,這時候爆發沖突,那就不是克制的辯論,而是物理說服了。
大家可能也考慮到了這點,直接四散,免得特殊時期一個控制不好,不是被同事物理說服,就是情誼散了。
但是牛馬之中亦有區别。
人力稀缺的時候,好用的牛馬是真的會用到死的。
更不幸的是,我就是那個好用的牛馬。
……
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工作量隻會比我的同事們隻多不少,偶爾還得接受同事托孤式交過來的學生。
建築複原工作,以及聯合各學派學者對死域性質進行研究,總比死域裡趟一遭要安全一些。
雖然研究的東西,可能是他們死在死域裡的屍體。
“咳……”還有的熟人躺在病床上,看着我還嘴硬,“死域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我“嗯嗯嗯”,說“對,沒什麼了不起,就隻是逼着我又往深裡學了生論派的知識。黑潮之下誕生的死域和魔獸,你有新的想法嗎,有的話趁早說。”
這時,熟人倒是沒有嘴硬,而是笑的苦澀,“要是有就好了。”
“那就痛着吧,鎮痛藥沒太多存貨了。至于死,你暫時死不了的。”
已經不叫連軸轉了,叫無償加班,工作加量不加價,一個人能幹多少活的上限不是看工資,而是看個人能力。
能力強如我這樣的,上要上課下要組織學者們巡林防止魔獸偷家還要從浩如煙海的知識裡找到緩解的良方,一人兼職代理大賢者和總設計師,一個導師安排了六個學院的課,時不時還要接到前方的壞消息以及自己不做人的同事們言簡意赅的:“物資,藥,越多越好。”
我的工作正經名字不叫導師,叫陀螺。
好在我的同事們都慘一塊了,我是大陀螺,他們就是小陀螺,找神明遺留的大賢者是在沙漠裡吃沙子的鑽地機。
災難,尤其是這種大範圍的災難爆發時,鞭長莫及是常常發生的事。
以教令院為起點,七個指揮樞紐分散開确實能夠緩解一下輻射範圍不夠的壓力,但對後勤的壓力就暴增。
在教令院守家的我:。
這可能就是短時間内就獻祭了幾任大賢者,并且靠着舉報大賢者爬上來的代價吧。
我克死了幾任工作,現在終于輪到工作克死我了。
“哈哈哈哈……”
還有同事在回信中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你也有今天!”
戰戰兢兢工作,就怕有一天被我舉報遺臭萬年的遠在沙漠組織赤王子民抗災還得掘地三尺找大慈樹王的大賢者,累到爬不起來還特意寫一封信嘲笑我:“有生之年,我終于看到你比我慘了!”
沒事,我可以催他們工作進度,催到死。
導師們都是這樣的大牛馬了,底下的學生們自然就成了小牛馬。無論是剛入學的,還是畢業了的,都得到了導師們親切的問候:“還活着嗎,活着就來抗擊黑潮。”
須彌人在災難一開始就在教令院被點了一遍名,說的殘酷些就是為了身亡後還可以在墓碑上寫名字統計死亡率,說的溫情一點,就是期待這些名字能夠一個不少的出現在慶功宴上。
慶功宴上還得有第一時間對黑潮進行了制約的大慈樹王。
“現在是白天,做夢等晚上。”
“現在不做些美夢,萬一死了,那不就太虧了?”
也是。
我的學生都有人上了犧牲者名單,在教令院,在大本營,這個死亡率最低的地方,因為想要治愈黑潮中出現的病症而死去了。
因為過勞而一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