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真的很想汲取完我腦袋裡的所有知識。
最焦慮的時候,他需要聽着我的心跳聲入睡,半夜驚醒第一反應都是死死的盯着我,陰谲滲人,紅色的眼睛成了欲望的載體。
而我,則是那個被滲人目光驚醒,對着他無語的倒黴蛋。在延長我的壽命和殺死我兩個選項中,他在夜深人靜裡會碰觸殺死我的選項,因為他現在做不到讓我活。也始終沒能按下去,結束我的生命。
直到他的習慣影響到了我的休息,讓我的生命又短了片刻,他的焦慮才轉變為自傷
,很有分寸,不傷及自己的手,沒有後遺症,隻是讓一個傷口時時刻刻在發痛流血,刺激自己的頭腦。
獲取知識的每時每刻都珍貴,不需要浪費在這些無謂的焦慮上。
總之,我們兩個都沒把對方當人。隻把對方當做知識的容器。
目前這種模糊了界限的相處,是為了方便的在短時間裡吞吃下更多的靈感并将之付諸實踐。
具體能将我們的距離拉近到什麼程度,量化指标是魔鱗病發作頻率。
近段時間我醒來,他像是一條蟒蛇在丈量我身體的尺寸,每一次吐息都是在分辨死亡離我的距離。
“你應當知道自己不日之後就将死亡。”
他的紅眼睛離我太近,近到我能看見他眼瞳的構造。
“嗯。”
“你有辦法延續自己的生命。”
“是。”
“魔鱗病可以治愈?”
“對。”
“教我,老師。”
我幾近歎息,“贊迪克,你都無法抹去自己的死亡,你無法支付這種代價。”
“教我。”
“讓一位死去的神徹底的死去。你在我死前,做不到。稍微約束一下你對知識的渴求吧,太過放縱自己的求知欲,而不顧及自身,你見不到答案。”
他聽進去了。
不如不聽。
我第一次有一天的空閑去看至冬,而不是在房間聽自己的學生問東問西跟自己的學生探讨各種刁鑽的問題被自己的學生翻來覆去研究自己身上的魔鱗病,是因為贊迪克想要喚醒我對死亡的恐懼。
我願稱之為社死之旅。
人還沒死,已經名譽盡喪,被歸為跟贊迪克一樣的瘋子。
“多托雷。”
“?”
“現在我是多托雷。”
……被歸為跟多托雷一樣的瘋子。
天可憐見的,我隻是離職不成,身邊又有一個學生,便去履行老師的職責答疑解惑罷了。
然後放任了他的選擇。
“你對我的所作所為漠不關心。”
“那是下班時間。”
“你的上班時間難道不包括實踐課?”
“包括,但我會自動摸魚。”
毫無意義。
多托雷這種方式。
人若是想要活着便能活着,那就不會出現死亡。
我拍了拍我的學生的腦袋,“我說過,死亡是知識的一種烙印方式。”
“我會吃下你。”
從不懷疑。
他現在是饑腸辘辘的獸,被知識填滿了一層胃,卻感到更加強烈的饑餓,自然需要吞咽下更多的知識。那我是什麼
打開糧倉讓他随便吃的冤大頭?還是最後貢獻自己死于魔鱗病的遺骸,讓他研究的老師?
沒關系。
“那就吃下我。”
他已經支付了對應的财富。
“然後用得到的知識,去看看長生之人才能看到的景色吧。”
他是我的學生,想要求知,我便會盡我所能。
畢竟被養育的獸,在未來會回饋我更多價值。
“再見。”
多托雷送給我的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