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就是原世界，末世還沒有降臨之前的安樂時光裡，唐栗都沒有這麼有儀式感地度過中秋。

靈魂流落異世為異客，縱使生活的平安順利，有時靜靜地一個人待着，也會莫名有一種不踏實的抽離感。

過去與現在。

這種感覺，讓人很想抓住點什麼，填補内心說不清道不明的空缺。

種種因素疊加，使得流離在外的人格外重視這些所謂的儀式，就好像隻有這樣，自己還活在心中最美的故鄉。

正是因為沒有，才分外在乎。

正是因為周遭沒有，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氛圍，才努力營造。

短暫地脫離現實，恍若身在夢中與最親的人團圓。

仿佛隻要一回首，就能再見到他們。

仰望蒼穹那一輪滿月，唐栗恍惚了。

眼前月，不是從前月，再像也不是。

“在想什麼？”

蘭波老師替他空了的杯子添了新的熱茶，沒有去碰那壺聞過後，确定失敗了的菊花酒。

桂花的甜香與烏龍茶的清香交織在一起，伴随着溫熱的水汽升騰出來，飄散開來，隻留下若隐若現的蜜甜茶香，與空氣中的菜香、花香、果香混在一起。

羽睫輕顫，唐栗回過神來。

“謝謝。”

唐栗端過茶杯，一口氣喝下三分之一。

今晚的餐飲重口味較多，兩個涼菜加醋加辣，熱菜全是葷的，就連甜品，都是甜膩的月餅和甜餡的月見團子，用香香的烏龍茶解膩再好不過了。

可惜菊花酒失敗了，不然對着明月喝菊花酒更有節日意境。

“隻是看着月亮，想起了以前的事。”

“想起了什麼？可以說說嗎？”

[說什麼？

我能說我在懷念穿越前的世界和親友嗎？這是能說的嗎？肯定不能啊。]

“沒什麼不能說的。”

抱住吃飽了的茯苓糕，伸手撓撓小白貓的下巴，小白貓舒服眯起金色的貓瞳，喉嚨的部位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音。

“隻是想起了爸爸媽媽。”

代入下對自家親友們的感情，表情立馬真切哀傷多了。

“從離世到現在，有兩周年了。”

蘭波老師的目光含着關切，變得更加柔和，就連嗓音都更溫柔了許多。

“還是很難過嗎？”

“剛開始會，現在隻是想起來會比較難受，中秋節是團圓節，代表團圓的節日裡，月亮都是圓滿的，我又怎麼可能不想起他們。”

唐栗注視着明月的目光變得悠遠。

是啊，那曾是他相依為命的、并肩作戰的，怎麼可能不想起。

“我也不知道，我是幸運還是不幸，我沒有記憶，連自己該想起的誰都不知道。”

蘭波老師聲音怅然，受唐栗的影響，望向月亮的目光，除了對美的欣賞，更多了一抹愁思。

中秋節，之前隻覺得在花園裡的葡萄架下吃美食喝茶賞月有趣，現在卻有些明白了它的意義。

團圓。

“我的親友，我連他們是否平安，是否仍在人世都不知道。”

“往好處想，或許他們不僅平安，還吃得好、睡得好。說不定此時此刻，你和你的親友，正仰望着同一輪月亮，也算是一種團圓了。”

“看看，它多美啊。”

順着唐栗的話，蘭波老師再看那輪圓月，隻覺得它更美了。

“你說得對。”

皎潔、明亮、圓滿，就連瑕疵都是那樣可愛。

“它真的很美。”

蘭波老師微微一笑，眉宇舒展，眼眸深邃，目光分外柔和。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按照時差，這個時間的巴黎應該是白天。”

“…………意思到了就好，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哈哈哈。”蘭波老師撲哧一聲笑了，他難得笑得這樣開懷。

“好吧，好吧。這個時候我想，如果我是親友們，能有一杯香槟相伴，就再好不過了。”

“哦？”

唐栗呼噜呼噜貓咪軟軟的肚肚毛，說：“你是在明示我，你想喝香槟嗎？”

蘭波老師大方承認：“如果你這麼想，是的，我确實很想來一杯。”

“節日又不是什麼死闆迂腐的東西，怎麼開心怎麼來就好。你快去吧，記得幫我也拿一隻杯子。對了！還有冰激淩，我要香草口味的。”

失敗的菊花酒是不能喝了，來一杯香槟，一份冰激淩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