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
風在耳邊呼嘯,夜空中鉛色的雲朵越來越遠。高樓破碎的窗戶邊,追逐她的怪物就站在那裡。
伏黑幸睜開眼睛,猛地從被褥裡彈坐起來。手掌下是彈軟厚實的床墊,身上蓋着被子。
她調整呼吸,慢慢回神,原來隻是夢。
門外飄來令人安心的飯菜香味,伏黑幸踩上拖鞋,腳後跟和腳掌都貼着繃帶。
一定是在做夢,她家裡出現了會做飯的報恩仙鶴。
伏黑幸摸索到餐桌上,向桌上的便當盒伸出手。禅院甚爾走過,将一塊滾燙的玉子燒塞進她嘴裡:“那些是接下來幾天給你準備的便當。”
玉子燒冒着熱氣,燙得伏黑幸合不上嘴,隻能用牙齒咬着吹氣。
禅院甚爾解開圍裙,揉把揉把扔到椅背上,胸口的小兔子露出變了形的笑臉。
伏黑幸傻傻地咧嘴咬住玉子燒,發出啊哈的疑問句。
禅院甚爾自顧自取了一雙筷子,剛出鍋的玉子燒直接下肚,沒有半分不适。
他回答伏黑幸聽不清一個字的問題:“中場休息而已,我的工作還沒做完。”
伏黑幸好不容易把嘴裡的玉子燒咽下去,他又塞過來一塊小香腸,堵住伏黑幸的嘴。
“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我明天再走。”
勉強搞清楚現狀,伏黑幸去廚房取來自己的碗筷。她邊往嘴裡塞食物邊看手機,一夜過去,她的手機快要各種短信塞爆。
幾乎所有她叫得上名字的同事都發來了慰問短信。午餐五人組另外四人的消息頂在頭排。
桃濑成海叽叽喳喳了一堆可愛的廢話,忙着關心伏黑幸的身心健康,還要把公司裡大家的反應一一彙報。
她在消息末尾叮囑伏黑幸好好休息,她們打算周末帶禮物探望她。
小柳花子是另一種風格。她簡單說了下自己聽到的消息。警方公告昨晚有歹徒入侵公司所在的辦公樓,不幸造成财物損失和人員傷亡。
很多人被警方請去配合調查。大樓裡的各家公司間流傳着小道消息,詛咒短信是犯人挑選受害者的方式,第三天沒轉發短信的受害者會遭遇謀殺。
伏黑幸熬到第五天,還能成功從兇手手下脫身,她的幸運人盡皆知。小柳花子安慰她,她休假的這段時間,公司補償她為帶薪病假。
然後是可靠前輩桦倉太郎,他先是很官方地慰問了伏黑幸一番,随後告訴伏黑幸不用擔心她的工作——他分派給了桃濑成海和二藤宏嵩。
謝謝桃濑和二藤,她會躺在家裡感謝她們的!
令伏黑幸深感意外,二藤宏嵩也發來慰問短信。這家夥包括打遊戲時在内都是一副冷面眼鏡男的精英形象,發短信居然改走軟萌可愛風,每句話的末尾都綴着一個顔文字。
伏黑幸将信将疑地看了半天,轉發給桃濑成海:“二藤被盜号了?”
桃濑成海發來一串哭泣顔文字,簡約的符号小臉沖伏黑幸對手指:“宏嵩發短信的時候的确容易情緒高漲啦……”
這不是情緒高漲的問題吧,已經不像是同一個人了!
諸多慰問短信中,有一條是奇怪的内容。
破産的前老闆藤井宏樹和一位富婆閃婚了,現在正在富婆家裡做全職主夫。他發來的照片裡,新任主夫圍上了粉紅色的小豬圍裙。配字:奮鬥!
伏黑幸揉了揉眼睛,打開手機重看一遍。
沒眼花,難道她的手機中了病毒?
禅院甚爾把桌上放涼的便當一盒一盒碼進冰箱冷藏層。伏黑幸扣住手機,兩隻腳都縮到闆凳上,抱着自己的膝蓋。
“所以,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禅院甚爾的動作一頓,他故作漫不經心道:“你居然有心情糾結這些,正常人早就吓得魂不附體了。”
“這事關我的人身安全。”伏黑幸嚴肅強調,“鴕鳥行為不可取。”
禅院甚爾的眼睛在屋裡四處搜尋,終于被他找到一塊抹布。于是他抓着抹布,賣力地在餐桌上折騰。他是鴕鳥,忙碌是被他掘出洞的沙子。
餐桌擦到第三遍,伏黑幸仍雙眼牢牢黏在他身上。
禅院甚爾實在沒辦法無視她紮人的目光,他拉開靠背椅,坐在伏黑幸面前,右手緊緊抓着抹布不放。
那塊可憐的布料都快被他揉碎了。伏黑幸重申:“我想知道昨晚的真相。”
禅院甚爾沉默許久,他的手緩緩松開,抹布啪嗒一聲掉在桌上。他的身體在一瞬間矯正了散漫的坐姿,變得緊繃有力,他在伏黑幸面前成為了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在讨論詛咒短信前,你需要補補課,好學生。”
這是一場漫長的科普。伏黑幸了解到了許多從不曾聽過的詞語。
咒力、詛咒、咒靈……放在除此之外的任何一個場景下,表層世界的人們隻會把它們當作詭異的都市傳說。
“你昨晚遇到的蜘蛛,是從詛咒短信的異聞以及收信人的群體恐慌中誕生出的咒靈。收到短信後,如果不将厄運轉移給其他人,第三天,蜘蛛會取走收信人的性命。”
他松松扯出一個笑:“你居然堅持到了第五天……”
話在他的唇齒間轉了一圈:“真是幸運啊。”
那群老蝗蟲不會放過她的,他想說,但好在知情人是禅院直毘人,還有得談。
伏黑幸的眼睛垂下來,又擡上去。
她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要是每一個收到詛咒短信的人都把消息轉發給了下一個人,是不是蜘蛛就沒機會出來。”
她正說着,禅院甚爾的手忽然扶住她的側臉。他探來上半身,手指微擡,讓伏黑幸對上他的眼睛。
“你感覺不到恐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