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曆737年5月29日深夜 月明
我召喚出了個怪物。
一個有着黑色頭發,湖綠的眼睛,身形高大的怪物。
他伴随着濃稠漆黑的煙霧出現,在我快死的時候,并用長着尖銳指甲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當成了獻祭給他的祭品。
我得鍛造一副項圈套在這隻兇獸的脖子上,并狠狠的勒緊牽引繩。
他會變得乖嗎?
*****
無邊小鎮,傳聞中800多年前魔王的誕生之地。
曾吸引了大量的魔導師前來此地朝聖,繁及一時,後随着魔王封印而逐漸變得冷清。
此刻小鎮最西邊的公墓裡,在最最角落的地方,有一塊窄窄的墓碑。
碑是公墓裡葬在免費區域的統一樣式,材質是雪白色風石,绯萊大陸上随處可見的一種石材。
有風吹過時會發出低低的嗚咽聲,所以常被用作墓碑。
碑的造型是一本翻開的魔法書,左上方印有逝者的照片,隻要往照片裡注入魔力,逝去的親人就會化做虛影給前來掃墓的人一個擁抱。
可這塊墓碑上的照片被人塗黑了。
原本雪白的風石上也全是亂糟糟的塗鴉,仔細看,能看出“罪人”二字。
碑旁的花瓶也被人踢倒,半枯萎的花和石瓶裡的水打濕了一半墓碑,使得上面的塗鴉顔料融化了一小部分,混成污濁的顔色滲進碑中。
墓園的下方,有一個白發少年懷裡抱了一束深藍色矢車菊,正在以極為緩慢的步伐沿着公墓的台階上行。
他的左腿似乎有點問題,每走一步,人都要歪一下。
公墓新來的管理員看了眼大廳角落裡的輪椅,想到那少年邁步上台階時,左腿露出的一截木質腳踝,忍不住感歎:
“長得那麼好看,可惜了……”
一旁的同事點點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漂亮的金色豎瞳。”
許多的魔導師都可以用魔法改變自己的形象進行僞裝,但隻有眼睛沒法改變,剛才那個少年,真是令人一眼驚豔。
“哼,”一道輕蔑的冷哼聲打斷了兩個新員工的談話。
櫃台後一個男人坐起身:“你們剛來沒見過他很正常,但你們應該聽過他的名字吧?”
住在無邊小鎮的人應該無人不知。
“名字?”兩個新管理員疑惑的對視了眼,翻開物品存放登記簿,在最新一欄找到了少年的名字,頓時一臉驚訝:“他就是白晝?那個……”
那個禁忌之子,不該被生下來的少年!
兩人瞬間噤聲。
.
白晝花了很長時間才來到墓前,屈膝跪下來,神色平靜的整理被弄亂的墓碑。
此地葬的,是他的母親。
曾經的十二聖魔導師見習,後來人人喊打的邪惡黑魔法師,有占蔔說,她的兒子遲早會走上和她一樣的路,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黑魔導師。
所以十八年來,整個小鎮的人都對他充滿了惡意。
白晝對此習以為常。
他垂着頭,蒼白略顯削瘦的手擰幹了帕子,一點一點的擦着碑上的塗鴉。
碑因為反複被塗抹,很多痕迹已經擦不掉了,尤其是照片那裡,他隻能看到母親彎起的一半嘴角。
很溫柔。
少年很輕的歎了口氣,往石瓶裡倒上清水,拿起放在腿上的鮮花,剛要插進去,旁邊斜飛過來一個石子,“啪”的一聲打翻了花瓶。
飛出的水滴濺到他臉上,他偏頭避開,下一瞬肩膀一疼,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腳。
“他媽的誰準你來這裡掃墓的!”來人嘴裡罵着,手又重重的推搡了他一下。
“艹,真晦氣!難得來掃墓就碰到你這種雜碎廢物!”
“一個瘸子不好好待在你的陰溝裡,跑這兒來找揍是吧!”
白晝失去重心往一旁倒去,下意識的弓腰将花護在了懷裡。
身上不斷的有拳腳落下,伴随着咒罵,是鎮上開牛奶店的那家的獨生子和他的小跟班。
“滾出去!媽的,你媽這種罪人,也配有墓?”
“哈哈,就是!下次這小子再敢來,咱們就把這墳給挖了,讓你好好掃掃墓哈哈哈哈……”
白發的少年一直縮着身子,沉默的任他們打罵,直到兩人出了氣罵罵咧咧的離開,他才緩緩的坐起身,被半長的額發遮住的金色豎瞳裡一片陰戾。
一群蠢貨!
真想把他們的腦子挖出來喂給魔獸吃,再打斷他們的手腳讓他們永遠跪在自己母親的墳前,磕頭磕上一百遍!
或者割開他們的喉管放血,用來充當被他們打翻的花瓶裡的shui……
“嗚~嗚……”風過,墓碑發出了低低的嗚聲,将少年血腥的思緒拉回。
他那緊縮成細線的豎瞳緩緩垂下,看向懷裡的花。
花被護的很好,一片花瓣也沒被弄掉,倒是花莖被他抓在手裡,勒出了一道道深色的傷痕。
“呼……”白晝閉上眼,很輕的呼出口氣。
還不是時候,魔監會派來監視他的人才撤走兩年……他白色的眼睫輕顫了顫,慢慢睜開眼,清透的眼眸裡陰霾不再。
繃出青筋的手背也放松下來,小心的把手裡的花插進了花瓶裡。
深藍的花朵輕晃,白晝俯身摸了摸墓碑:“不是你的錯,别難過。”
音色淺軟,微微帶着點久未開口的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