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跪的久,又挨了頓打,他起身時左腿大腿處的斷面和義肢銜接處磨得生疼,下山時比來時花的時間還要久。
取回輪椅後白晝才松了口氣,臉色已經疼的煞白,但他不敢休息,一刻不停的趕往鎮上的面包店工作。
老闆隻給了他半天假。
用魔法制作的面包口感總是差些,老闆為了生意好,瞞着鎮上的人“施舍”給了他這份手工制作面包的工作。
薪資最低,工時最長,不過運氣好的話,晚上走之前,他可以把店裡用剩下的邊角料帶回家,那是他一天的口糧。
但很顯然今天他運氣不好,才關了店門,便眼前一黑。
有人用麻袋套着他的腦袋,粗粝的麻繩将他和輪椅纏了幾圈後推着他往前跑。
沒一會兒白晝聽到了落鎖的聲音,套在頭上的麻袋被粗暴的扯開,他還什麼都沒看清,臉上就被人打了一拳。
“好啊,竟敢偷我家的面包!”他抓在手的面包屑被人抽走,一個和他年紀相近的金發胖子獰笑了聲,把那袋碎屑當着他的面倒在地上。
白晝擡起頭,看了眼四周,是個廢棄的鹽倉,頂端有個圓形的天井,月光透過天井,剛好照在他身上。
“我沒偷,”他看着眼前面包店老闆的兒子,平靜的回道:“那是我的報酬之一,林特,你父親承諾過的。”
“閉嘴!你這個邪惡的廢物!你竟敢直呼我的名字!”林特氣的脹紅了臉。
他今天就是在練習魔法時出了洋相,被人笑話,才想着找白晝出氣,誰知道一向任人打罵的他竟敢還嘴!
“把他綁起來!”林特厲聲喊完,兩個小跟班立馬幸災樂禍的将白晝提起來,綁到了一旁的木樁上。
“嘿嘿,大哥,你打算怎麼治這小子?”
林特擡起手,擺出攻擊姿勢:“哼,正好我今天練習的風刃怎麼都打不中人,就讓他來當活靶子好了。”
“聽見沒,我大哥給你臉,才讓你有這贖罪的機會!”
又是贖罪!被綁的白發少年聽的心裡發笑,面上卻仍舊平靜。
這種話,他聽了十幾年,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個詞,真是夠膩的。
另一個跟班把手裡的繩子勒緊後繞到他跟前,一擡頭,視線和白晝那雙月色中顯得尤為詭異冰冷的豎瞳相交,突然脊背一寒,有種被惡龍盯着的感覺。
便惡狠狠的踢了他一腳,給自己壯膽似的說道:“站好了!魔監會可是說了,你的出生是為了替你母親還罪,我們所有人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都是在幫你洗清罪孽!”
“行了,廢什麼話,讓開!”林特嫌他羅裡吧嗦,直接施展風系魔法,一道風刃朝兩人砍過來,說話的那個跟班趕緊躲開。
白晝的脖子上被割開了一道血口,風刃的另一半砍過他右耳旁墜着的那枚五芒星耳墜。
當中金色的不規則晶核裂開了極細的一道縫。
他無法躲閃,隻得側過頭,低低的冷笑了聲。
林特被他這聲笑刺激到,瞬間不悅:“你笑什麼?!”
“笑你……”白晝緩緩扭過頭來,眼神輕蔑笑容甜美:“脹紅了臉的樣子,像個烤熟的豬猡。”
“白晝!!老子要殺了你!”林特聲音尖銳到幾乎破音,發了瘋似的催動魔法。
白晝知道這樣會激怒他,自己會吃更多的苦頭,但……他今天實在過的太糟糕了,何況,這個蠢貨糟蹋了他的食物。
更多的風刃朝白晝而來,割開了他身上單薄的白襯衣,和衣衫下蒼白的皮膚。
很痛,鮮血不斷的溢出,将衣物浸染,像從聖潔的雪地裡開出的妖冶花朵。
而這片血色花海的主人,臉上的笑越來越癫狂,瞪大的金色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被刺激到發瘋的林特,像在看一隻暴躁的野豬。
另外兩個跟班被白晝的樣子滲的脊背發寒,僅存的一絲理智讓他們解開了白晝身上的繩子,并強行拉走了林特。
鹽倉裡變得靜悄悄的。
白晝跌落在地,視線看向地上那一小堆面包屑上。
屬于他的鮮血蔓延過去,面包已經被泡的發軟。
啧,可惜了,今天的面包他制作的時候,加了一種褐色的豆子磨出的粉,聞起來很香,他很想嘗一嘗味道的……
不過,實在太餓了。
他艱難的爬過去,抓起被血泡軟的面包屑,吃了口,滿嘴的血腥味。
身上也好冷,廢棄鹽倉的大門鎖的死死的,他視線模糊意識也昏昏沉沉,再這樣下去……
他會死。
會悄無聲息的死在這裡,沒有人會來找他,甚至有人巴不得他死。
“咳,”白晝嗆咳了聲,伏在血中虛弱的呼吸。
被血染紅的發梢貼在臉側,片刻,他蓦的咬緊牙,艱難的擡起身。
不,不行,人們越希望他死,他越要活下來!
白發少年深吸了口氣,沾着自己的血開始在地上畫。
線條斷斷續續,好一會兒,才畫完一個圓形五芒星魔法陣,古老的咒語最後一筆在他指尖落下。
少年喘息了聲,低聲吟唱:
“天上光明,地下萬物,
光通屍靈界,聽吾之召喚,
以魔導師之名,以星光為證,
成為我的魔法使徒……吧……”
他念完後,失了力氣般倒伏在地,那被月光照着的血色魔法陣毫無動靜。
白晝怔怔的看着,突然自嘲般笑了下。
哈,差點忘了,他現在是個體内毫無魔力的廢物,又怎麼能召喚出……
意識随着閉上的雙眼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