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徐青山不是已經……那啥了嗎?”
隻一瞬,裴野望就知道蘇婉在想什麼。
他開口說:“你不用勉強……”
裴野望話還沒說完,晏綏就開口打斷他:“對,我們正準備把徐青山救出來。”
他望着門縫後的蘇婉,詢問道:“我至少需要一名器械護士協助,你要來幫忙嗎?”
當然不要!
拒絕的話已經在嘴邊,但蘇婉嘴唇顫抖着,竟然說不出話來。
片刻後,抱臂旁觀的裴野望再度開口:“你不用勉強,沒人會責怪你。”
蘇婉僵硬片刻,終究是“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晏綏也不見失望,隻是轉頭對裴野望說:“記得給我申請工傷。”
裴野望笑道:“别那麼悲觀,說不定……”
身後再次傳來“哐當”一聲,兩人再次回頭,發現蘇婉居然再次将安全艙門推開,懷裡緊緊抱着一個急救箱沖了出來。
裴野望有些意外:“你……”
蘇婉覺得自己恐怕是徹底瘋了,死死抱着急救箱哆嗦着說道:“如果保證安全的話……我,我可以試一下……”
頭頂的無影燈打開,蘇婉在一邊縮得小小的,準備随時遞器械。
裴野望則毫不客氣地占據了晏綏對面的一助位置。
怪物身上縱橫交錯的手骨腿骨軟趴趴地彎曲下垂,清晰堅實的肌肉筋膜緊緊依附在骨頭上,嚴絲合縫。
裴野望隔着橡皮手套撥了一下某一根的指頭,仿佛橡皮筋一般的彎曲弧度和觸感力道讓他雙目微斂,暗沉的冷意在眼底蔓延流淌。
骨頭恐怕都消化沒了,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搶救出什麼東西的樣子。
那麼,親自誇下海口的晏綏究竟要怎麼做?還是另有目的?
晏綏不知道裴野望在想什麼,指揮他将還在揮舞手腿的怪物摁住,最後認真地交代蘇婉:“我們沒有助手和麻醉醫生,你順便也輔助一下,同時注意一下各項數據。”
蘇婉看向監護儀上詭異的數據,同時“滴”聲長鳴提示無心跳的屏幕,臉頰一個抽搐:“……”
她隻是一個護士,為什麼還要做麻醉醫生的活?
而且有必要給這怪物監測這些沒用的數據嗎?!
晏綏很快也發現了問題,于是幹脆扯掉了監護儀的電極,惱人的噪音終于消失。
手術總算開始,晏綏凝神盯着怪物看了片刻,循着如同一團亂麻的混亂能量尋找着,随後将麻醉針朝着确定的位置紮進去,貼着它體内那塊包裹着堅硬之物的紅肉打進大量麻醉。
手術床上那坨血肉猛地一個抽搐,整個身體像是過電般抖了一抖,眼珠子們緩緩半阖起來,揮舞的手腳也都癱軟下來。
接下來……
晏綏微不可察地再次小小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舉起手說:“手術刀。”
蘇婉早有準備,但她剛一拿起手術刀,頓時一愣:“這……”
晏綏緊跟着開口:“就是這把,給我。”
蘇婉有些倉皇地看了一眼裴野望,但也不敢多言,她屏住呼吸,小心又穩妥地将手術刀刀柄放在晏綏的掌心。
裴野望沉默地看着,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晏綏剛剛微妙的停頓,目光如電射一般直直地落在那把手術刀上。
這把刀布滿裂痕和破口,看着像是馬上要崩裂散落成一地的金屬碎塊,極其古怪。
晏綏無視了兩人的目光,專注地一刀劃下,手術刀緩慢又精準地劃開這種帶着奇異力量的血肉。
刀鋒破開層層淩亂的血肉,避開亂七八糟的器官,将那團核心紅肉小心地剖開,溫熱赤紅的鮮血頓時順着刀口流溢而出,露出其下一個小小的空腔。
晏綏調整了一下怪物的軀體,确保紅肉内的血液不至于全都流出來:“别看過來,吸引器吸掉出血,然後剪刀。”
從後伸來的吸引頭像趟地雷一樣顫顫巍巍的,晏綏見那吸引頭胡亂戳着快戳到了空腔裡,于是伸手扶了扶。
吸引頭飛快地吸走流溢的鮮血,在他松手後吸引頭迅速縮了回去,随後剪刀被準确地遞到晏綏的手上。
鋒利的剪刀探入了紅肉腔内,深入了血紅色的液體内。
晏綏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些阻礙視線的血液,見到其下無數縱橫交錯的長條黏連。每條黏連都帶着屬于血肉怪物體内的某種規則和鍊接,而他必須在其中找到他需要的那幾條。
他凝視了片刻,小心避開其他黏連,開口說:“裴大,右上第三條手臂,握住手掌。”
裴野望有些不明所以地依言抓住那條軟綿無骨的手掌,還未因為綿軟的觸感再一次皺眉,就聽晏綏在血液中“咔嚓”一聲落下一剪刀。
……沒剪斷。
雖然裴野望他們看不到,但晏綏清晰地感覺到剪刀像是夾住了什麼滑溜又堅韌的東西,一剪就滑溜出去。
早有預料的結果。
晏綏平靜地讓蘇婉給他換回手術刀,探進血液裡輕巧地一割。
原本緊緊連在血肉裡的骨頭手臂突然一松。
像是某種無形的東西倏然破開,原本綿軟得像是面條的手骨突然堅硬起來,其上攀爬的血肉也自動脫離,手臂骨被裴野望輕易地拿出。
取出的手臂骨堅硬完整,看起來和普通骨頭已經沒有什麼區别。
“右下第二十七條腿骨。”
“左上第十五條手臂……”
裴野望詫異的目光從脫離的骨頭移到晏綏臉上。
帶着口罩的晏綏越發突顯出眉眼的俊秀,琥珀色眼睛半斂着專注地盯着紅肉,那種被圓亮眼眸和乖巧笑容遮掩着的攻擊性和淡漠疏離隐隐冒頭。
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