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叫佟蒿,十年前拜在大長老門下,”卷心菜走了沒幾步又停下撐着膝呼呼喘氣,豆大的汗珠子噼裡啪啦從鼻尖往下落,鬓邊的額發也被汗水打濕了,緊緊貼在圓潤肉乎的臉頰,“說起來,大師兄既來了,以後我也能松快松快了。”
原來這是大長老的入室弟子......那麼說,這位就是譚鏡軒的親師兄弟了。他和譚鏡軒如此水火不容,這圓腦袋這時候出現,莫非是有心試探?
山輕河思量來人身份,腳步一錯,避開對方越靠越近的肩膀,在臉上撚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我瞧大長老慈眉善目十分溫和,難道他對自己的入室弟子另有章法?”
佟蒿喘了半天,終于緩過氣來,臉頰的熱紅慢慢散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瞳。此刻聽聞“大長老”三字,眉毛眼睛便又愁苦地皺成一團,忍不住對着山輕河長籲短歎:
“别提了!從前師尊沒有弟子我就是最大的,師門上下都管我叫大師兄。可天知道這‘大師兄’有多難做!就說我那師父,看着好說話,其實條條框框分文不少!你以為我為什麼大中午的在這爬山?就是師父嫌我胖,說我不好禦劍,點名要我爬這最高的淩塵峰,刮掉我這一層膘。哎呦!”
佟蒿爬了三個時辰,兩腿發抖實在站不住了,一下摔在石階上。他索性翻個面兒,圓臉朝天癱在地上,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神仙保佑,現在真正的大師兄來了,可讓我過幾天好日子吧!我師父說了,隻要減掉這身膘,從今以後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誰也管不着了,哈哈哈哈!”
山輕河看他如此活潑,快人快語,心中的猶疑便少了三分。見他手舞足蹈腹诽在大長老手下的遭遇,有心試探:
“我剛拜師,又趕上宗門事多,我師父什麼也沒同我說。但願他忘了這回事,否則我豈不要和你一樣說話做事都得被人盯着瞧?”
佟蒿望着他難掩驚訝:“我還以為師尊改了性子,終于想養個徒弟感受下人間煙火了,搞了半天還是做甩手掌櫃啊!”
山輕河聽他話裡的意思,自己似乎是被放養了?按理說應該高興才是,但不知為何,他心裡又有些悶悶,眉色就顯得鋒利。
“既然如此,我就得給大師兄交個底了。”
佟蒿見他如此,便也一臉嚴肅,用胳膊肘杵着石磚,靠近他噓聲叮囑:
“明日的春霖宴,我師父特意交給了譚鏡軒安排。但昨天我去後山幫忙時,親眼看到譚家主和譚鏡軒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我觀他們神色定不是在說什麼好話。若有什麼陰謀詭計也一定是沖着你來。大師兄,你明日能避則避,實在不行就呆在師尊身邊,最好半步也不要離開。”
山輕河神色微動,試探道:“譚家主英明神武,他兒子聽說也是這一代的佼佼者,怎麼你好像對他十分戒備?”
“英明神武?”佟蒿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
“大師兄别怪我說話直,你現在連築基都沒有,自然是沒法和譚鏡軒比。但放眼整個修真界,就說我們淩雲山自己,天資出衆者我閉着眼也能給你數出七八個,更不要說外面的了。”
佟蒿似乎想起什麼不開心的事,臉色越發不好。
“那譚鏡軒早些年裝得還像回事兒,走到哪兒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可是五六年間慢慢就變了!雖然他嘴上沒成日家吹捧自己有個世家之首的爹,可他周圍委實結交了一幫阿谀奉承之輩,見利忘義之徒!便是我做大師兄那幾年,在門内也沒少受他們編排擠兌。”
佟蒿十分憐憫地拍了拍山輕河的後背,語重心長:“如今你後來居上,又得師尊一力保承,譚鏡軒私下裡是副什麼嘴臉我不用猜都知道。這樣的人入了我師父門下,我——”
山輕河見他神情激憤,又恐交淺言深落入圈套,趕緊将人拽起,強行打斷了他的話:
“師弟的好意我明白了。走,回去給你泡壺好茶。”
山輕河本是好意,誰知聽了這話,佟蒿“唰”一下就把涼津津的手從山輕河手裡抽了出來,驚恐萬分地看着他:
“不不不,不用了!我先走了!”
“哎,你跑什麼啊!”
山輕河看着佟蒿詭異離開的身影感覺莫名其妙。一轉身,悶聲撞上一個胸膛,險些從山上滾下去。
幸好一陣清新之風吹來,撲了山輕河滿臉,也握住了他的手臂。他緩緩睜眼,卻見裴顔正似笑非笑,神色不明地抓着他手,聲音暗啞低沉:
“愛徒,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