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輕河心裡發苦。他突然很想報複裴顔,他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要讓裴顔知道自己錯了,更要讓他知道他失去的是什麼!
他掀起眼皮,幽幽地望着纏鬥中的三個人。裴顔的一身白衣已經染上血污,斑斑駁駁不知撒上了誰的宿命,倒像是開了花兒似的,比往日顔色了許多。
山輕河眯起眼,欣賞着師父翩若驚鴻的身姿,同時不緊不慢運功将自身靈力引至眉心。這時,胸口的熾痛越發躁動不安,他幹脆将這股力量一并引至額間,借着裴顔師徒印中留下的靈力将幾股力量彙合。
恰逢此時,楚夢停垂死掙紮之際将萬鈴陣與鳳凰于野融合,絕殺之力大增,那楚宴清一見他用自家絕學更是怒不可遏,當即放血入陣,楚家的鳳凰圖騰頓時火光滔天。
誅邪陣啟動了!
裴顔知道此時已攔不住楚宴清,隻能盡力攔下殺到瘋魔的楚夢停,“楚夢停!停下!雲煙國内桑枝對你說的話你都忘了嗎!如今楚萬生和陰燭已死,為何還要一錯再錯!速速跟我回淩雲宗,受審魔族獵取妖丹一事!”
楚夢停似笑非笑地看着裴顔,發絲四散,在風中亂成一片,冷笑道:
“裴師尊,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有活路嗎?隻可惜我們相逢恨晚。若早一些,哪怕一年、一月,今日我便是你的弟子了。可惜,可惜啊,天不遂人意啊!我命該如此,命該如此啊哈哈哈!”
這時,不知從哪裡飛來成千上萬隻鳥兒,大大小小的盤桓在楚宴清身邊。唯獨他一人身踏鳳凰,傲然獨立,成百鳥朝鳳之勢:
“裴師尊!難道你還要幫這個滿手血腥的劊子手?那我爹娘就白死了嗎!”
“你确定要認魔族女使為娘嗎?楚、家、主。”山輕河不知何時持劍而來,在他身後緩緩開口,音聲低沉。
楚宴清看着他一愣,不知為何,總覺得山輕河哪裡不一樣了,“可是,......”
“沒什麼可是,”他低下頭,輕輕撫過劍身,“認陰燭,你就與楚家再無瓜葛。認楚家,陰燭就再也不是你娘。并非淩雲宗苦苦相逼,隻是明天,整個神魔大陸都會知道今日這裡發生了什麼,到時候,你楚氏一族百年基業,要是不要?”
他擡起眼眸,目光幽幽,似勸阻,似警告。
“......”楚宴清悲戚地閉上眼,腳下的神鳳亦發出低低哀鳴。
楚夢停怪笑一聲:“既然你這麼舍不得陰燭大人,我就送你去陪她好了!”
裴顔驚聲:“不要!”
來不及阻止!
瞬息間數以萬計的鈴铛變作利刃,夾雜着高深魔修,猛然殺向楚宴清!
裴顔夾在二人中間難免首當其沖。這時,山輕河勾起嘴角閃到他身前,伴随着一聲怒吼強行破鏡,硬生生以結丹之境,替裴顔和楚宴清擋下了大半攻擊。
裴顔震驚地看着鮮血一點一點從從他七竅慢慢流下,他随身攜帶的弟子劍亦當場化為齑粉,随風而逝——
山輕河破鏡失敗了。
看着裴顔驚慌失措沖過來接住他的身影,山輕河眸中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過:
裴顔,現在你知道,誰更重要了。
裴顔看着山輕河張開雙臂擋在自己面前時,内心的訝異驚慌遠遠多于感動。但很快,一切情緒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山輕河為了救他強行破鏡,性命危在旦夕。
裴顔看着他倒下的身影不由一陣揪心:他突然想起,他其實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許他本可以避開此番種種危險,而他三番四次身涉險境,也全都是因為自己。
因為自己這個曾說願意為保護他而不惜神魂俱滅的人。
然而事實卻是小徒弟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身負重傷。
裴顔懊悔不已。但這縷懊悔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瞬,很快又被某種堅決取代。他冷靜下來,飛快地将跌落的山輕河抱入懷中。既聽不到身後楚宴清驚慌地呼喊,也不看見前方楚夢停沉默無言的臉。隻是和佟蒿步履匆匆,轉身閃回客房。
山輕河的血很熱,隔着薄薄兩層衣服,燙得裴顔心慌。
回房後,他抿着唇,一言不發地為他運功療傷,心中既後悔又無奈,既自責又惶然。
佟蒿急得滿屋亂轉,但對着臉色鐵青的師尊又不敢發問,想出門去找楚家公子,一轉身倒先将楚宴清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