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别怕,”長公主高居鳳座,和顔悅色地看着姜梨,“本宮聽說夫人手裡有不少浣海紗的布料,不知是否當真?若是有,本宮願以高價買下,不知這位夫人可願割愛?”
姜梨廣袖飄然,僵硬行禮,聲音裡帶着些憂懼,怯生生答話:“回禀公主,民婦手裡并沒有此等昂貴衣料。”
天仙樓的掌櫃生怕觸怒貴人,急忙跪到案前自證清白,一字一句駁她:
“長公主明鑒,老身絕不會認錯!一年前,有一位妙齡女子深夜來訪,以市價一成的價格向本店低價出售浣海紗,因為太不尋常,所以老身牢牢記住了她的樣子。那夜的人雖然戴着面紗,老身卻記得她的眼睛美若天仙,但凡男人看了都要被勾得神魂颠倒,而且她右眼眼皮上有一顆小痣。方才老身進宮給各位貴人請安在禦花園外圍遇到這位夫人,看到她的眼睛便認出了她,絕不會錯!老身可以性命擔保,絕沒有私藏浣海紗,本店所有都是從這位夫人這裡收購來的,請長公主明鑒啊!”
姜梨聽聞掌櫃之言頓時臉色煞白。她咬緊牙關不肯擡頭,隻有微微搖晃的步搖出賣了她的慌亂。
姜梨:“你這店家怎麼随口渾說,我并沒有向你出售過浣海紗,莫不是你得罪了貴人就要欺我勢單力薄,拉我給你頂罪不成?”
丞相之女在一旁眯着眼睛打量了她許久,這時方蓮步輕移走上前來,頤指氣使道:“小小婦人竟敢當着長公主的面撒謊。”
她圍着姜梨轉了一圈,語氣輕蔑:“你戴得是寶石纏絲蝶戀花步搖,插着瑪瑙點翠梳,這耳環、項鍊無不上乘精巧。身上的料子就更不用說了,若不是靈馥最頂級的繡娘,根本做不出這踏火紅蓮的花樣兒,就是做得出,也不知所費幾何。哼,你穿得如此招搖僭越,還有膽子在公主面前大放厥詞——簡直放肆。”
姜梨聞言臉色大變,她緊張地看向四周,見所有人都用質疑的目光看着她,心裡頓時更恐懼了。她忍不住微微回頭望了一眼摘星樓的方向,似乎在祈盼着什麼人來救她。這個小動作沒有逃脫裴顔的眼。他附耳對長公主說了幾句話,隻見長公主非但不生氣,反倒對丞相之女好言相勸,又好奇地問道:
“不知這位夫人是朝中哪位大員的妻室,本宮孤陋寡聞,今日初次相見,理應好好款待一番。”
園中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姜梨,想知道她背後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竟然把丞相之女都比下去了。姜梨無助地看向四周,見無人出手相助,隻能使勁絞着手裡的帕子,嘴上仿佛綁了尺素,遲遲無法開口。
“公主問話你竟敢推脫不答,我看你是存心藐視皇威!”丞相之女斥道。
“我,我......”姜梨被吓得一抖,哆嗦着嘴唇泫然欲泣,“我夫君并非朝堂中人,不,不受皇權所轄......”
長公主嘴角微動:“哦?這麼說夫人竟是仙門中人了。裴師尊,你可認得這是哪家宗門世家的夫人麼?”
裴顔微微搖頭,不自覺把目光移向山輕河。山輕河見他第一時間看自己,心裡頓時高興起來,但又不願讓裴顔看到自己心滿意足的樣子,遂故作矜持地冷着臉,沉吟稍許才朗聲應道:
“回長公主,這是昔日四大世家之首,譚氏現任家主譚鏡軒的夫人。”
姜梨沒想到會被一陌生男人認出身份,她惶恐地看向山輕河,卻又在看到他面容的刹那,眼色一涼。接着便低下頭去,無論旁人說什麼,都不再肯吐露隻字片語了。
丞相之女憤憤,還欲窮追猛打,被長公主三兩句話按下。隻見裴顔走下來,先看了一眼山輕河,繼而緩聲對姜梨問道:“佟家已故長子佟桀的婚宴上,我們曾見過一面,不知譚夫人可還記得?”
姜梨掀起眼皮看了裴顔一眼,見他态度溫和這才點點頭,手裡的帕子捏成一團,臉上隐有懼意。
“别怕,”山輕河橫跨一步,擠到她和裴顔之間,用胳膊肘硬把裴顔推到自己身後,“我們隻是想打聽一下浣海紗的事,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聽到是為了浣海紗,姜梨這才放下心來,嘴裡小聲念叨:“你們想問什麼?”
裴顔的眼珠在山輕河身上一轉,眸光一閃,語氣突然變得分外柔和:
“實不相瞞,我徒兒心悅一女子,想送她匹名貴衣料讨得美人歸,夫人若肯割愛成全這樁美事,我等感激不盡。”
這話一出,楚宴清、佟蒿和山輕河全都瞪大眼睛望向裴顔,臉色一個比一個精彩。尤其是山輕河,臉一會紅一會白,像唱戲的武生一樣五彩紛呈。
隻見他一雙鋒芒畢露的劍眉高高揚起,望着裴顔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賭氣咬牙配合着說:
“是,我愛慘了那女子,這世間非絕品珍寶絕配不上她。英雄難過美人關,夫人若能割愛,淩雲宗願與譚家重修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