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黑暗吞噬一切,所有人眼前驟然陷入黑暗。手足無措中,裴顔感覺自己腰間搭上一隻手,掌心火熱,貼着腰側牢牢把他鎖在身邊。裴顔擡頭去看,舉目卻是一片黢黑,根本連影子都看不見。
混亂中一聲痛呼響起,衆人都以為陰十被殺了,裴顔連忙破了佟蒿的陣法,卻看見姜梨捂着左肩,鮮血直流地癱坐在地。那陰十分毫未損,躲在姜梨身後,十分惡毒地盯着佟蒿。若不是裴顔在場,隻怕佟蒿現在早已被他生吞活剝了。
這邊佟蒿猶在憤怒,渾然未覺期間變化,看着姜梨怒目而視:“譚夫人!你幾次三番攔在他面前,到底想幹什麼!”
姜梨捂着血流不止的傷口,擡起蒼白的臉吃力地瞪了他一眼,卻因失血的緣故更虛弱了,美目半阖,倒叫人心生不忍。
姜梨虛弱一笑:“淩雲宗好大的架子,不分青紅皂白打傷我倒成了我的不是。我一介凡塵又能奈你何?罷了,這條命你想要就拿去。誰讓我,原本也是賤命一條呢。”
裴顔略帶責備地看了眼佟蒿,拂袖化去他心頭的渾噩,佟蒿直覺後背涼意刺骨,即刻從狂怒中驚醒,半是羞愧半是煩惱地退到一邊。山輕河手心還含着裴顔的體溫,他默默把手背到身後攥緊手心,留下那一點餘溫。同時看着姜梨滿是無辜凄楚的臉暗暗咂舌:
佟蒿一劍刺下,淩雲宗有理也變沒理了。
糾結間,一陣清風拂過,淩雲宗三長老趙宜清悠然而至。
質檢繡着鵝黃銀杏的靴履飄然落地,長衫微動,帶起一派風流雲散的疏落之風。他環顧四周,目光在姜梨肩上一凝,随即從袖中掏出個小瓶,以靈力敷之。片刻後止便住了血,連傷口也開始愈合。
三長老收起藥瓶,正了正衣襟,恭敬向裴顔施了一禮,“抱歉宗主,我在研究毒蠱解藥,來晚了。”
裴顔揚眉:“可有進展?”
三長老笑笑沒說話,裴顔心中了然。
趙宜清站在裴顔身邊神色惬意,視線在滑過陰十的臉時突然變得難看起來,“這就是靈馥國師?滿身陰邪殺伐之氣,長公主推舉這樣的人做國師,你們的皇帝竟也願意?”
長公主臉色一變,突然想起當年自己重用國師時,那小皇帝曾幾次三番勸阻......她抿起唇,沒有說話。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山輕河心裡混亂煩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惱火地大手一揮,強行壓制這股不快,隻想速戰速決,“譚夫人,方才我師弟誤傷了你實屬抱歉,不如我們一道回譚家,如果一切都是誤會,我和師弟自會向你夫婦負荊請罪。但如果譚鏡軒罪惡滔天無可狡辯——那就别怪淩雲宗手下無情了!”
“哼,真是天大的笑話!”
一直坐在角落的陰十突然站起來,用唯一的一隻手指着山輕河,嘴角昂揚,目光注狠辣,就像一條惡狗盯着别人碗裡的肥肉,“你,災星降世,命格有異。所到之處殺戮連連,拖累師門禍及親友。如今金星淩日必出大亂,山輕河,你這樣的人都不曾已死謝罪,又有什麼資格裁斷旁人的是非功過?”
山輕河尚未說話,裴顔身側的四大神劍卻突然光芒萬丈,逼得陰十不得不遮住眼睛,饒是這樣,他口中還念念有詞:
“裴顔,你還要包庇這個災星到什麼時候?隻要他在你身邊一天,今天這樣的事就永無止境。隻有讓他跟我走,他才能——”
“唰!”
水魄一劍刺穿陰十胸膛,将陰十像兔子一樣釘在地上。鮮血像不要錢的泔水,揮揮灑灑潑了一地。
裴顔負手而立,冷然不發一語。唯悲鳴的三大神劍引得狂風呼嘯震懾天地。
滿城風雨中,裴顔一頭白發肆意翻飛,白發下的那張俊逸面龐難以分辨其中情緒,衆人看去,隻覺得他神色莫測,冷若冰霜。
“颠倒黑白者,”裴顔居高臨下地望進陰十眼底,聲音清冷而涼薄,“天、罰。”